第二十一章 陌生的身體
第三次的試音，在冉鵬飛的耳中像是一聲山谷中的吶喊，由近及遠，之后又被反彈了回來。就這樣在他的雙耳之間不停穿梭，他的大腦就像一個編鐘，不停的被敲擊，被震的嗡嗡直響。冉鵬飛覺得自己像喝醉了一般，想吐但吐不出來，想站又站不穩(wěn)，他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仿佛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水滴的聲音傳來，冉鵬飛漸漸蘇醒，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他似乎像是在一間廚房里面，可又不能十分肯定。他的身旁有一口小小的水缸，水滴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冉鵬飛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地上。脖頸處傳來了陣陣的瘙癢，他下意識的撓了撓，手上突然多了一把順滑的頭發(fā)，冉鵬飛打了一個機靈站起身來，不對！周圍是一些桌椅，還有門，但為什么自己平視的高度會是這樣？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瞬間驚得合不上嘴……
角落里有一面落地的鏡子，雖然屋里黑漆漆的，但月光足矣讓房間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冉鵬飛走了過去，他的腳上沒有穿鞋，可是卻沒有絲毫的涼意，因為他的身上比冰霜還要寒冷。鏡子中映出了自己，這真的是自己嗎？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呆呆的站在鏡子前，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烏黑的長發(fā)垂落在肩頭，圓圓的臉蛋，白白的皮膚，一雙眼睛如同寶石鑲嵌上去似的，他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看上去更像是睡衣。冉鵬飛愣了，他朝著鏡子的方向揮了揮手，鏡子中的小女孩也揮了揮手，他向著鏡子努了努嘴，鏡子中的小女孩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冉鵬飛接著摸向了自己的臉，白嫩的皮膚捏上去似乎并沒有疼痛的感覺。
“啊！……”
一陣尖銳而稚嫩的喊聲從自己的身旁傳向各個角落，但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冉鵬飛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自己是誰？她又是誰？她是不是自己？三個問題輪番轟炸著他的腦袋，自己的靈魂什么時候寄生于這么一個小姑娘的軀殼之中？這又是什么地方？冉鵬飛開始了觀察，所有的陳設都顯得那么舊、那么古老，銹跡斑斑的水龍頭、木質的階梯、還有青花瓷的茶壺，就像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產物。
“1938……”
冉鵬飛的腦中突然冒出了四個阿拉伯數(shù)字，難道……這怎么可能？
這里似乎是一棟老舊的樓房，可他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房子里沒有人，因為任憑他如何叫喊，都得不到回復。這如果真的是一個戰(zhàn)亂的年代，那一棟樓房將意味著什么？還未等他進行更多的思考，終于又聲音傳到了耳中。那個聲音并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外面的夜色之中。
冉鵬飛找到了一扇窗戶，木質的窗邊印證了那個年代的氣息，月光從這里傾瀉而下，照得木地板上好似鋪了一層薄薄的霜。他踮起腳尖，探頭向著窗外望去，絲絲的涼風吹亂了長發(fā)，他看見一個人，他剛想大聲呼喊，卻又哽在了喉嚨。
那是一個男人，站在空曠的街道上，四周的房屋都是青灰色的磚瓦，月亮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長。他穿著一身長袍，頭上還戴著一頂帽子，冉鵬飛看不到他的臉，但卻可以感受到他的驚慌。地面上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影子，正在緩緩地靠近那個男人，隨著那個男人不斷的后退著，一個身著馬褂的身影慢慢進入了冉鵬飛的視線，尤其是那人手上的尖刀，反射著寒氣逼人的光芒。冉鵬飛想再次叫喊，卻發(fā)不出聲音，好像自己在看一部無聲的電影。
緊接著，持刀的男子向前邁了一步，手里的尖刀也同時捅向前方。戴帽子的男人雙手捂著肚子，身體不斷的痙攣，接著癱軟，直到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殷紅的血液在地面上四散蔓延，似乎可以反射出那張狡黠的面容。冉鵬飛嚇壞了，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什么？他驚慌失措，不小心撞了一下窗邊的花瓶，花瓶應聲而碎，他的心！此刻仿佛也碎裂了……冉鵬飛顫抖著又看向了窗外，那個人的尸體還躺在地上，地上血液也漸漸的冷卻。他并不是想看那具尸體，真正令他恐懼的，是那個穿馬褂的人。他的視線在搜索，生怕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終于在一根電線桿的后面，一雙陰冷的眼睛與他四目相對，驚得冉鵬飛迅速脫離開窗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冉鵬飛大口的出著氣，心臟緊縮得似乎已經不再跳動，他四下尋找，卻感覺這座房子根本就沒有門似的。那個人會不會上來？自己是目擊者，那個人應該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我是一個小女孩，我能做什么？我該怎么辦？冉鵬飛的腦子里已經亂如麻，而恐懼感慢慢侵襲著他的每一寸皮膚，他看見樓梯拐角的地方有一個木質的柜子，他沒有過多的思索，立即躲到那個柜子里面，這里的大小剛好容下他蜷縮的身體，他盡量讓自己停止發(fā)抖，因為他可以感覺到柜子也在抖動著，并發(fā)出微微的響聲。柜門上有兩個小窟窿，可以伸進一根手指把門打開，他從這個小孔中能窺探到房間的一切，現(xiàn)在，除了地上碎裂的花瓶，月光漸漸地被烏云籠罩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冉鵬飛沒有聽到什么動靜，他盡量緊靠在柜子中的一角，好讓柜子不會隨著自己的身體發(fā)抖?？僧斔暮粑鼭u漸平緩之時，他聽到了微弱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很輕，但在踩到木地板時，還是會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一步一步，好像踩到了自己的心上，壓得自己瞬間喘不過氣來。冉鵬飛透過柜門上的小孔，看見有影子在房間里晃動，他不敢貼近那個小孔去看，他怕壓制不住將要爆炸的恐懼，他捂著嘴，眼淚順著手指流向了胳膊……那個身影不斷的晃動著，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一會兒上樓，一會兒下樓，他一定是在找自己，他剛才一定看見了自己，冉鵬飛把頭埋在了雙膝之間，用手死死的捂住頭頂，他在等待，等待著夢魘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