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往日做出這么大的響動，河神大人早就出現(xiàn)了，然而今天，那河水竟然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蕩起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劫難逃，但所有人都毫不畏懼，哪怕知道自己手下的亡魂可能是自己人。

　　他們身上的白衣早已血跡斑斑，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們沒有了思想，只知道一件事：殺殺殺！

　　遠(yuǎn)處的宮殿早已被他們放起了熊熊大火，族長的宮殿、念姑娘的寢宮全部在烈火中燃燒著。這是他們的信仰啊，無論何時，就算他們被殺光也不允許敵人去踐踏他們的信仰……

　　孩子說得對，確實在這場戰(zhàn)役中最難攻破的恰恰是那些年僅幾歲的稚兒，但，是人都會有體力不支的時候，孩子……更是如此。但就算這樣，在戰(zhàn)爭的結(jié)束，還有個小女孩在堅持著，周遭的人已經(jīng)死光了，小小的身子像是被鮮血洗刷過一樣，脆弱但卻堅硬。

　　看著她被一槍挑在地上，不停地大口呼吸著，身上的傷口趁此機(jī)會源源不斷地流出了鮮血，小姑娘手忙腳亂地想要止住，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陳記在清掃戰(zhàn)場時，看到了這個搖搖晃晃還想要站起來的人，走了過去：“你是……小花嗎？”

　　小姑娘抬起頭，擦了擦蒙在眼前的血污，先是迷茫地看了看他，隨后又了然地點點頭。“他……死了？”

　　“嗯，不是……”話還沒說出口，小姑娘就繼續(xù)開口了，蒼涼又無奈：“他也算是解脫了吧，你別說了，我不信你有這個本事殺了他，他曾是我的太陽啊，如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大笑，有一個士兵不放心前來查看，卻在接近的那一刻，被小姑娘刺中要害，陳記面色不善幾乎是在同時，刺中了小姑娘。

　　小姑娘唇角帶著笑“真好，能和他一樣，死在同一個人手上，謝……謝謝……”話沒說完，已經(jīng)一命嗚呼。

　　陳記震驚了，這是什么樣的人?。。。⌒母是樵副粴?，但這樣恥辱的話小姑娘是說不出來的，索性又拉個敵人……陪葬。

　　且不說這邊打掃戰(zhàn)場，單說說宇文風(fēng)那邊的對峙。

　　宇文風(fēng)的攻勢很是猛烈，很快就將仆人和跟在他身邊的女子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到了那燃燒地正旺的火焰之處。

　　仆人捂著受傷的地方，恨恨地抬頭：“宇文風(fēng)，你們大軻的人都這么卑鄙無恥嗎？”

　　“戰(zhàn)場之上，何談無恥？只有輸贏……”宇文風(fēng)不屑地撇了撇嘴。

　　“呸，宮殿我們已經(jīng)燒了，你們不是想找公主嗎？找吧！”女子有些憤憤不平。

　　仆人按了按她的肩膀“雖然明知道會輸，但棋逢對手，我沒想到你的無恥是我考慮不周，勝者為王這個道理我們懂?！?p>　　宇文風(fēng)有些詫異，但依舊笑著說：“你們?nèi)羰窃敢?，大軻很愿意接納你們，我可以讓你做我的軍師。但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明知道會輸是什么意思？”言語之間開始咄咄逼人。

　　仆人淡然一笑：“宇文風(fēng)，軻云這皇帝之位做不了多久了，我們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贖罪罷了。至于效忠他？垂死掙扎的時候也沒見你們來說這句話，如今看著我們虎落平陽又有幾分真才實學(xué)就想招入麾下，未免，也太看得起我們了?！闭f罷，一步步踏上了臺階，向著一片火光之處走去。

　　宇文風(fēng)急了“誒，你這人怎么回事？不想就不想，你這是要干什么？”

　　“還命！”擲地有聲的兩個字聽起來是這么地鏗鏘有力。

　　宇文風(fēng)愣住了，女子站在仆人身旁，扶著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周遭陷入了一片寂靜，似乎除了熊熊燃燒著的大火聲和鞋子移動時摩擦在地面上的聲音就只剩下一聲又一聲微弱的心跳的聲音，緩慢……卻有力。

　　古老的吟唱在這一刻被重新喚了起來：

　　圣潔的風(fēng)啊

　　吹動少女的發(fā)

　　被禁錮的神啊

　　就此住手吧

　　你的子民啊

　　永遠(yuǎn)聆聽你的回答

　　歸來吧歸來吧

　　我所敬畏的你啊

　　永生永世都將效忠于你

　　歸來吧歸來吧

　　我所摯愛的你啊

　　將我的生命獻(xiàn)給你

　　歸來吧歸來吧

　　我的神祗啊

　　將我的一切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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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淌在古老小鎮(zhèn)中被深深吟唱的歌聲，此刻激蕩和洗滌了每個人的心靈，伴著歌聲，那個一身紅衣的男子和那個微笑淺淺的女子相攜踏入了火焰之中，歌聲依舊在回蕩著……

　　陳記一行人趕到了這里

　　“將軍，發(fā)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死了嗎？”

　　“對，這仗未免打得太慘烈了些……將軍，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抱著必死的心態(tài)來戰(zhàn)斗的。”

　　宇文風(fēng)有些疑惑了“你是今天第二個和我這么說的人，說說看，什么情況？”

　　“昨天……”陳記將他和孩子的對話說完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將軍，如果明知道會輸，明知道自己會死，那……為什么還要打呢？”

　　宇文風(fēng)看了看前方，沉吟了片刻：“也許，是信仰吧?！?p>　　“信仰？”

　　“對啊，為了自己的信仰，就算是赴湯蹈火、獻(xiàn)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現(xiàn)在人都死了我們也沒辦法去知道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也許，公主在他們眼里是非同尋常的、像是神祗一樣的存在吧?！庇钗娘L(fēng)說完，指揮著一部分人去搜索族長的宮殿。

　　陳記喃喃地念叨著“公主……神祗？公主到底是個什么人啊……”正念著，前面宇文風(fēng)已經(jīng)在喊他了，他連忙大聲應(yīng)了一聲，前去幫忙。

　　搜索的結(jié)果顯而易見，沒有任何東西被找到，所有的東西全部被付之一炬，大火漸漸熄滅后，只能隱約看出這里曾經(jīng)是個宮殿。

　　宇文風(fēng)命令士兵們把所有尸體都整整齊齊擺放在了大殿門口，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出戰(zhàn)之時，所有人都是一身白衣，但到如今，卻皆是一身紅衣，血色的衣衫讓人觸目驚心，這其中沒有一個人身上還能依稀看出原來的顏色，就連那耄耋之年的老人也是同樣，戰(zhàn)爭的慘烈讓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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