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外觀做舊的安全屋
“我通過自己的渠道查到了蕭溢。”張春麗的聲音平靜,如同她那張面癱的臉一樣,沒有絲毫情緒露出。
她特地提出的“通過自己的渠道”,被杜霖直接Pass掉了。說這有什么意思,說明你做的這件事,值得還欠“他”的人情債?值與不值,與我何干?剛剛對著老婦人稍微好一點印象,立刻坍塌成一片瓦礫。
“關(guān)于她,能查到的資料很少,有的也只是近兩年的?!睆埓蝴惖哪樝褚粡堈掌?,說話的前后間,面部五官沒有絲毫變化。
“近兩年?你的意思是……?”杜霖不解地蹙眉道。
“我沒什么意思。我只是幫你調(diào)查,并不幫你分析?!?p> 浮現(xiàn)在杜霖面前的那張滿是細紋的臉,遠沒有芭比娃娃招人喜愛。杜霖心中恨恨,若不是自己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我何苦受你這份鳥氣。
張春麗冷冷瞟著杜霖,可能是杜霖表情過于冷靜,冷靜到她認為對方的那種表情,是源自于無知,讓她覺得不得不多嘮叨幾句,便又說道:“算了,你不了解這里的情況。我就明白的告訴你吧。那個叫蕭溢的女孩,多半是智能人?!?p> “智能人!非人類?”杜霖終于變了臉色,五官驟然移位,極度震驚愕然,“為什么這么確定?”。
他突然感到抓狂,這么漂亮可愛、又自帶演技的女孩,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人!
一個人造人會說她想我,喜歡我,還要和我一起吃晚飯?
這他媽是什么節(jié)奏?!
張春麗沒料到杜霖會有這么大反應,繼而想到對方是“他”的替換者,便一反常態(tài)地耐心解釋道:“說她可能是智能人,是有理由的。通常而言,一個智能人在社會存在時間,最多三年。而一個真實人類的社會信息,從出生到死亡,都能查到。”
杜霖愕然望著張春麗,嘴唇微張,不知道該說什么。
從理智上講,他相信張春麗所說??墒窍氲阶约褐形绲臅r候,和一個智能人眉來眼去,內(nèi)心里還有隱隱一種男人的原始沖動。從醫(yī)院出來后,他還對二人晚餐后的活動有了很多野性而旖旎的念頭。此時想來,杜霖不禁感到萬分惡心,那種惡心程度比摸到一手粘稠無比的綠色濃痰更甚。
“我覺得杜霖……我說的是死去的那個杜霖,應該是知道她的身份。”張春麗淡淡道:“只是出于某種目的,他沒有理會,或者說不在乎而已。”
“某種目的?你的意思,他明知道對方是智能人,還和她交往?他就不怕……不怕智能人心懷歹意?”
杜霖無法接受這種超越“物種”的愛情。不過,經(jīng)過最初的震驚后,他很快冷靜下來。他雖然不能接受有人喜歡人形產(chǎn)品,不過,還是能理解的,畢竟在他那個時空,連充氣娃娃都有人迷戀,何況剛才那個美貌且會演戲的智能人。
“智能人沒有善惡之分?!崩蠇D人搖頭說道:“智能人也沒有鮮明的自我意識。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編寫員設(shè)定的程序。即使有時行為會隨著環(huán)境的不同和情緒的搏動,產(chǎn)生些許變化,但不可能脫離預設(shè)的程序?;诤j戨p盟法律的規(guī)定,沒有哪個神經(jīng)編寫員敢將邪惡不潔的東西,寫入智能人的神經(jīng)意識中。反倒是我們?nèi)祟惓鲇诟鞣N目的,對智能人為所欲為?!?p> 杜霖沉默看著影像中的老婦人。他能理解機器人沒有善惡一說。他知道智能人就是傀儡,就是工具,它們的行為是受人控制的??墒牵钦l讓那個芭比娃娃接近自己呢?
“能幫我查到蕭溢背后的人嗎?”
“等你回到21區(qū)自己查吧?!睆埓蝴惵曇艨~緲,五官開始波動起來,那是正在中斷講話的跡象,“我沒時間陪你玩。再說了,當初別人把那個女智能人介紹給你的時候,你可是如獲至寶……”
老婦人臨走時,語氣有些幸災樂禍,顯然忘記了此杜霖非彼杜霖,不過最后那“如獲至寶”四個字,卻讓杜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會對智能人有著變態(tài)的嗜好吧。想到此,杜霖汗毛倒豎,連忙刪去目的地一欄的地址,輸入“他”所說的安全屋的位置。
飛車在空中,身體傾斜,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西南方飛去。
杜霖不敢想象自己如何去面對一個嗲聲嗲氣的智能女,既然如此,索性不見。
一路上,杜霖刻意讓飛車不斷脫離飛車自動設(shè)定線路,變向轉(zhuǎn)彎,路線十分曲折。他確信這樣的走法,可以很容易找到跟蹤者。如果有人跟蹤的話,在一覽無余的湛藍天空中,一定會被自己發(fā)現(xiàn)。
……
鳳凰城的面積很大,并不只限于中心城區(qū)的范圍。它的行政面積還包括城區(qū)周邊方圓一百多平方公里的丘陵和山區(qū)。
以鳳凰城為中心的這片區(qū)域,和其他所有人類居住空間一樣,受量子衛(wèi)星制造的壁障保護。
頭頂看不見的壁障是一個十分完整的鍋蓋形,城區(qū)處于鍋蓋形的中心,可飛行的“天空”也最高,然后向周邊呈圓弧形緩慢傾斜而下,直至鍋蓋邊緣地帶的空間成為一條線。
中心城區(qū)外的區(qū)域,大多是山脈,平原和盆地只占五分之一的面積,氣候和亞熱帶氣候相仿,降水充沛,河流眾多。其中有一條最大的河,從西向東流淌,貼著鳳凰城城區(qū)邊流過,為城區(qū)提供了工業(yè)和生活用水。
飛車沿著大河向西飛行。杜霖低頭從車窗向下看去,只見身下河水蜿蜒流淌,船只往來穿梭,一幅太平盛世之相。
沿河飛行一段時間后,杜霖將飛行調(diào)整為自動駕駛模式,飛車開始偏離大河,拐向西南方的一條支流,進入一個林木茂密的山區(qū)。二十多分鐘后,飛車在一座矮山的山腰處降落。
降落點是一塊人工平整過的空地,周圍是一些細長雜亂的小樹,和幾枝從枯槁樹樁上抽出的嫩枝,看樣子有段時間沒使用了。
一百米處的樹林邊,杜霖看到了一個灰色的兩層小樓。
結(jié)算費用后,飛車自行離去。杜霖背著登山包,拎著密碼箱,向小樓走去。
小樓占地面積不大,隱藏在一片小樹林中。杜霖若不是從空中看到,即使走到近前,也未必會注意到這里會有一棟建筑。
小樓的圍墻上爬滿了綠植,在少數(shù)沒被覆蓋的地方,還顯露出現(xiàn)條條裂縫,好似一場大雨,就會傾倒,徹底變成這座矮山的一部分。
杜霖拿出砍刀,在雜樹藤蔓中,劈出一條通道,來到院門前。從密碼箱中拿出鑰匙,打開銹跡斑斑的鐵門,門軸艱澀,聲音嘶啞,即使在中午的陽光下,也讓人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的枝呀呀的陰森。
院落雜草叢生,顯然是長年無人居住打掃,建筑外附著厚厚的爬墻虎之類的植物,偶爾裸露出的外立面也都出現(xiàn)了腐朽風化的痕跡。
杜霖來到小樓的門口,用刀削去纏繞在木門上的植物,在門上摸索著,好半天才在門的一側(cè)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方形盒子。
那個盒子似是智能識別啟鎖裝置,杜霖掀開盒子上的面板,按下啟動開關(guān),一道微光閃過,一個藍汪汪的屏幕出現(xiàn)在眼前。
杜霖試著將身份證貼上去,沒有反應,拿出其他卡片嘗試,也沒有動靜。最后,他將臉對準那個屏幕,隨著一條條細線來回快速掃描,只聽咔噠聲響,門內(nèi)發(fā)出機廓扳動的清脆聲響,緊接著,木門自動向另一側(cè)墻體滑去。
杜霖掏出電磁槍,拉開保險,謹慎走了進去。很快,他又回到門邊,拎起地上的密碼箱和背包,返回屋內(nèi)。
杜霖在門邊找到室內(nèi)電源開關(guān),將屋子里的燈光全部打開。雖然屋外光線明亮,但是室內(nèi)拉著厚重的落地窗簾,昏暗如同洞穴。沒有照明,連路都無法走。
沒有人居住的小樓,空氣沉悶,大門敞開,有風吹進,吹起了一股嗆鼻的粉塵味。
杜霖沒有拉開窗簾。遠離窗口,更不能拉開窗簾,是自我保護的重要措施。同時,想到小樓外密密麻麻的植物,即使拉開窗簾,也不見得會看到什么美好的風景。
和粗陋破爛的建筑外觀不同,杜霖發(fā)現(xiàn)小樓內(nèi)部的每個房間的墻體都光滑如鏡,沒有絲毫破損之處。室內(nèi)格局清爽整齊,所有的家具物品全部蓋著防塵罩。杜霖在屋內(nèi)行走時,鞋底抹去地板上厚厚的積灰,露出如同剛鋪上去的簇新油亮的地板??磥?,“他”對屋子的外立面做了偽裝做舊處理,免得引人注意。而內(nèi)部則整齊簇新,完全是新裝未住。
杜霖關(guān)上大門,提著槍開始檢查這個被“他”稱作安全屋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