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琚暗暗松口氣，萬幸他沒有懷疑。
用完晚飯，沈晏點燈在桌案上翻看文書。
李琚百無聊賴地托著腮，在一旁看他，用手指在沈晏手背上畫著圈。
他的手因為自小習(xí)武，寬大粗厚，虎口那兒握刀的地方磨出了繭子，指甲修剪地整整齊齊，骨節(jié)分明。
手背被李琚撓著，癢癢的，一直癢到心里。
沈晏被她干擾地看不進去，只好放下書說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罷?！?p> 聽見沈晏對自己說話，李琚立馬來了精神，說道：“我不累，你看好了嗎，我們出去看星星吧！”
“我還剩一些，你先自己去看罷?！?p> 李琚撇撇嘴，只好自己去了院子里，邁過門檻前，還不忘回頭喊道：“快些看完，我在院子里等你?！?p> 今晚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星光失去遮擋，閃耀地更加熱烈。
李琚坐在花臺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腳。
見她如此安安分分，沈晏也靜心研究起案子。
忽然，院子里傳來李琚驚喜的喊叫聲，“沈晏，你快來，看我挖出了什么寶貝！”
沈晏搖搖頭，他就知道，李琚不會安分多久。
他放下文書，走至院中，李琚正彎腰盯著花臺，用一根小樹枝在扒著泥土。
走近一看，見泥土里埋著，露出一角，看形狀猜測是個木盒。
上手把掩埋的泥撥開，露出真面目，果真是個小盒子，樸素?zé)o花紋，也無上鎖。
沈晏把上面的泥灰掃盡，打開，里面躺著一只陶塤。
“這兒怎么埋著一只塤，難不成是從前的人家留下的?！?p> 李琚好奇地接過，舀來一瓢水，把那只陶塤洗凈，又沖了沖沈晏的手。
甩甩干后，她試著想把它吹響，可只有呼呼的吹氣聲。
“哎，是壞的?！?p> 沈晏接過陶塤，放至唇邊，輕輕一吹，悠揚塤聲響起，宮商角徵，成一首小調(diào)。
李琚欣忭地聽著曲調(diào)，指尖拈起蘭花，揮動雙臂，和著沈晏的塤聲起舞。
癡癡看著在院中翩翩起舞的李琚，沈晏眼中帶著難以言喻的驚訝。
其中自己并不了解她，她的過往，她的身世，于他都是一團迷霧。
現(xiàn)在好像自己又了解了她一些。
她會跳舞，他會吹塤，兩人此刻又貼近了彼此。
“原來你會吹塤呀”，李琚額上出了一點汗，微微喘著氣問道。
一曲罷，沈晏握著塤，說道：“我也不知道，你會跳舞?！?p> 李琚的眼神放遠，她緩緩說道：“是我姐姐教我的，可她只教了我這一支舞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有去找過她，可怎么也找不到。”
走近沈晏，她的眼睛里閃著期望又害怕的光，說道：“沈晏，如果以后有一天，我做錯了事，惹你生氣了，你可以罵我不理我，但是不要留我一個人，好不好？”
良久，沈晏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好。”
聽到沈晏這句承諾，李琚眸子披上一層亮，倒映著漫天星河。
她的鼻尖微微發(fā)紅，說道：“你自己說的話，可要記住了，不許騙我——”
朦朦朧朧，宛如一個綺夢。
沈晏，他曾拿性命救她，他承諾不會離開她，這樣的人，她怕自己再遇不到第二個了。
在房中，李琚伏在桌案上，幽幽燭火映襯著少女的心事。
沈晏，我也不會離開你，就是趕，你也趕不走我。
即便沒有線索，案子還是得繼續(xù)查下去。
沈晏想去死者家中看看，李琚嚷著要一起去。
她當(dāng)然要去看著，沈晏竟能由此聯(lián)想到兩年前的剿匪，萬一真叫他查出了什么，她百口莫辯。
沈晏同意了，這對表兄弟就這么并肩出了門，比起沈晏的高大，李琚在他旁邊，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死者叫吳仲，獨自居住，自他死后，家里無人打掃，破敗不堪，門前爬著結(jié)網(wǎng)的蜘蛛。
沈晏揮揮手，扯去蛛網(wǎng)，讓李琚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的灰積了厚厚一層，說句話都能惹得灰塵飛揚。
都過了這么多年了，這兒能留下什么線索。
李琚放下心來，悠閑地站在門口，等著沈晏空手而回。
忽然，眼角一瞥，門外有一個探頭探腦的孩子，躲在門后，正看著他們。
她上前一步，揪著孩子的領(lǐng)子，把他拉出來。
沈晏聽見外面的動靜，出來一看，見李琚正交加著手，板著臉審問一個孩子。
“出什么事了？”
那孩子一見到沈晏，便朝他跑去躲在他背后。
李琚作勢要去提他，說道：“這小子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外，肯定沒安好心?！?p> 沈晏攔下李琚，把身后的孩子帶到面前，細看很是眼熟。
孩子手中抱著的貓“喵嗚”一聲叫喚，沈晏想起來，是那日在屋檐下躲雨的孩子。
他蹲下來，問他：“你在門外做什么？”
小孩子期期艾艾地說道：“這、這是吳哥哥家。”
沈晏心中一動，接著問：“你認識這里的主人？”
他怯生生地點點頭。
他是街頭流浪的孩子，吳仲看他可憐，便時常給他送點饅頭，有時他衙門有事，不能回家，便托他給照顧貓兒，又留下飯食給他。
可忽然有一天，吳三不見了，再也沒有回來。
那孩子便抱著貓，一直守在此處，等有一天可以把貓交換給他。
“那你知道，你的吳哥哥可有其他的親人或者朋友嗎？”
李琚拔高音調(diào)，說道：“他能知道些什么！”
小孩子仔細回想，想起來什么，說道：“吳哥哥好像有一個朋友，住在城西郊外的山上，哥哥經(jīng)常去看他，每次去都會帶很多吃的用的?！?p>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李琚心里抓狂，貓兒怎么沒叼走這孩子的舌頭！
見這孩子衣裳破破爛爛，蓬首垢面，沈晏便想拿些銀子給他。
可腰間摸一通，才想起來，平日都是李琚置辦家用，他怕她身上銀子不夠，便把銀兩都交給李琚保管了。
沈晏朝李琚攤開手，示意。
李琚用眼神問他，你這是要我拿銀子給這個多嘴的孩子？
沈晏點頭。
只好不情不愿地拿出錢袋，拿出幾枚銅錢放到他的手上。
沈晏又抬了抬手。
行吧，李琚從錢袋里拿了幾塊最大的碎銀子。
沈晏掂了掂，把這些一齊交到孩子手里，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拿去，買些吃的?！?p> 孩子開心地點頭道謝，就連懷里的貓也“喵嗚”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