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賭約

　　又是英語課。

　　余笙已經(jīng)擦干凈眼淚，雖然眼眶還是有點紅，但至少池淺淺沒告訴謝老師上節(jié)課的事，她已經(jīng)很感激了。她上課前不斷地在向池淺淺道謝，雖然池淺淺一直說沒必要這樣做。

　　不過，一向以“滅絕師太”著稱的謝馥老師，仿佛一天不收拾人手就癢癢。池淺淺幫余笙逃過一劫，可接下來就有人要遭殃了。

　　最近譚川可謂是禍不單行。

　　不過按池淺淺的話來說，這是他自找的。

　　以她對譚川這么多年的了解，這個人對喜歡的事簡直就是義無反顧，卻常常忽略了時間上的平衡。就比如他那個數(shù)學競賽，從初中一直搞到高中，好不容易參加了一次全國中學生數(shù)學競賽，卻因為準備不充分在二等獎的終點處意外折戟，還因此郁悶了一個多月，語文、英語等其他科目考得樣樣不像話。

　　就連進了高中，他也成天捧著那本《高中數(shù)學奧賽指導》不放，明知道最近幾天英語老師對他“關注有加”，卻始終感受不到危險的來臨。

　　上英語課做數(shù)競題被發(fā)現(xiàn)，不是自找的還是什么？

　　“有些同學啊，自以為英語可以考滿分了，不光作業(yè)不做，現(xiàn)在連我的課都不想聽了。”謝老師望著教室后面，把音調(diào)抬高，“你說是不是，譚川？”

　　他怎么又不做作業(yè)？

　　聽到謝老師的點名，全班齊刷刷地把目光轉(zhuǎn)向后面。譚川慌忙把手里的草稿紙往旁邊一推，拿出英語練習冊，故作鎮(zhèn)定地嗯嗯點頭附和著她。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一聲“我在聽”的抗議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助。

　　一陣醞釀已久的嗤笑頓時充斥到三班的每一個角落。

　　“你還敢說你在聽？！”

　　謝老師向上呼了口氣，卻把自己的斜劉海吹亂，“那你說說我剛才講的那道題選什么?！?p>　　譚川忙不迭地翻開練習冊，秦立用手指在桌上給他劃著數(shù)字“4”。

　　他匆匆瞄了一眼第四題，卻毫無頭緒。

　　池淺淺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想笑。

　　譚川抬起頭，準備投降，卻驀然跟池淺淺四目相對。

　　他用眼神向池淺淺發(fā)出了緊急求助的信號。無奈，池淺淺手作握狀，告訴他正確答案。

　　“選C，hadn't spoken！”說出答案的那一刻，譚川整個眼睛都在放光。

　　“那你說一下，這道題為什么要用現(xiàn)在完成時，不用過去完成時？”

　　譚川說不出個所以然。

　　準確地說，這道題他連題目都看不懂。但如果他聽清楚了謝老師的問題，便會知道是怎么回事?？上ВX袋里已經(jīng)一片茫然。

　　“因為，過去完成時是‘過去的過去’，顯然，這道題應該用現(xiàn)在完成時?！?p>　　邏輯清奇卻說得面不改色，譚川所依賴的推理，在高中數(shù)學解答題參考答案的步驟里，常常以“顯然可得”或“同理易得”四字囊括宇宙間一切人盡皆知、不需要解釋的預設。

　　笑聲又起。

　　“那你選一個過去完成時的答案是什么意思？”

　　有一種套路，叫做出題人的套路。出題人常常將你引入一個與正確答案截然相反的思路中去，用一個錯誤選項引誘可憐的學生上鉤。就像數(shù)學里那似有非有的“第二種情況”，學生們看到“××或××”的選項便異常興奮，可沒想到的是有時那“或”字后面的第二種情況，根本就不存在。

　　數(shù)學如此，英語也是這樣的啊。

　　譚川愣在座位上，被謝師太耍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譚川，不是我說你，你要是把用在數(shù)學上的一半精力用到英語上，也不至于連初中的知識都分不清楚。”謝老師抓住機會，繼續(xù)毒舌：

　　“照你這樣下去，期中考試你英語考好了，我名字倒著寫！”

　　班里一陣騷動。

　　他們饒有興味地想象以后把謝馥老師的名字倒著叫是什么感覺。

　　池淺淺很想問問謝老師，打這個賭時，有沒有過腦子。不過，她看著耷拉著臉，極力克制笑容的譚川，隱約感受到謝老師說這句話時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自信。

　　她回頭，又瞅見同桌在背單詞?？磥頌榱诉@次期中考試，余笙不敢放過任何一個學英語的間隙。池淺淺聽說余笙并不是本地人，在她那個偏遠的鎮(zhèn)，從初中才開始接觸英語是很正常的事。

　　池淺淺難以想象，余笙參加濟才的自主招生考試時，看到那個近乎變態(tài)的英語試題是什么樣的感覺。

　　想到這里，她打量著這個瘦削的女生，扎著麻花辮，校服里面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腳下是一雙沾滿污跡的帆布鞋，看起來著實與那些享受優(yōu)渥條件的本地學生有些格格不入。

　　池淺淺試圖接近過她，可惜這個女生心理防線筑得實在太深。

　　“阿笙？”池淺淺第一次這樣叫她。

　　一旁的女生驀然抬起頭，帶著少許驚慌與遲疑。

　　池淺淺輕輕將她額間散亂的發(fā)絲別到鬢邊，朝她微笑著說：“明天你有空嗎？”

　　余笙抿著嘴，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望著她，又微側目光，瞥向還在跟譚川對峙的謝老師，許久，才輕輕點頭。

　　“來我家吧，我給你補英語?！背販\淺友好地對她說。

　　可是話音還未落，余笙便一臉驚慌地擺手搖頭。

　　池淺淺拉住她的手，小聲地耐心向她解釋：“不是要期中考試了嗎？我整理了一些閱讀題和寫作技巧，我覺得應付考試還是挺有用的。你要是覺得尷尬，我就拉上譚川陪你一起。這小子不是什么理科天才嗎？說不定英語還沒你好呢。到時候補課時我教你怎么碾壓他……”

　　“謝謝你，池淺淺。”余笙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絲生生的怯意，“我，去你家？這樣...好嗎？”

　　“你就別擔心啦，就當自己家一樣?！?p>　　池淺淺輕輕捏了下余笙的臉，“還有，以后，叫我淺淺?！?p>　　“嗯，淺淺?！?p>　　池淺淺忽然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女孩，竟然有著那么好聽的聲音。她的聲音里褪去了怯生的那層青澀，輕輕的，糯糯的，真和她名字一樣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