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民間的等級秩序已不如唐朝那般森嚴(yán),然而平民要見一位貴族,依然是不容易辦到的事。
然而有錢能使鬼推磨,丁涼頗詫異的發(fā)現(xiàn),呂思?xì)w遠(yuǎn)不止是一個“飛賊”那么簡單。
他還有一層身份,臨安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藥商家族呂家的獨子。
丁涼很難相信,這個輕佻瀟灑,輕功很不錯的年輕朋友,竟然是臨安城一個大家族的少爺?
呂思?xì)w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這件事以后再慢慢給你解釋,先辦正事,丁涼同意了,正如前面所說,他的好奇心真的不強。
首先該裝扮自己。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要想讓別人覺得你有身份,就得先有一身體面的行頭。
這兩個人穿衣的共同點就是衣服要修身,不能束手束腳,不能妨礙輕功和武功。但是這次為了去秦府,他們還是很認(rèn)真的裝飾了一下自己。
質(zhì)地最上乘的玉冠華服錦衣,玉冠,玉佩,香袋等小飾物也要最上等的,這兩個人身材都很修長,英俊挺拔,呂思?xì)w灑脫活潑一些,丁涼氣質(zhì)高冷一些,都是很出眾的人。一經(jīng)打扮,更顯得少年風(fēng)流,風(fēng)采照人。
呂思?xì)w還想過在兩人頭上戴朵花,丁涼說不行。
有錢有勢的人出門當(dāng)然不能步行,得找輛馬車。
丁涼覺得可行,但是呂思?xì)w又覺得他們兩個穿的那么帥坐在馬車?yán)餂]人看見豈不是虧了,于是他又去弄來了兩匹高大漂亮的大白馬。
丁涼:“……”
呂思?xì)w洋洋得意:“這樣才拉風(fēng)啊兄弟。”
呂思?xì)w也擔(dān)心過丁涼的腿,但是他了解這個人強悍的意志力和身體素質(zhì),騎馬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于是,呂思?xì)w一身紫衣,丁涼一身黑衣,二人白馬游臨安。
他們騎的很慢,路人無不側(cè)目,英俊公子鮮衣怒馬,畫面實在是很美好。
許多膽大的小娘子嬌滴滴的笑,還跟他們打打招呼,有些害羞的小姑娘躲在窗子后面,偷偷看一眼。
呂思?xì)w很風(fēng)騷的跟大家打打招呼,丁涼則是一直看著前方,目不轉(zhuǎn)睛。
過了一會,秦府已在眼前。
秦府黑檐莊重,朱門雄偉,前方有數(shù)十階大理石臺階,顯得十分莊嚴(yán)大氣。路邊還有幾根馬樁。
兩尊鎮(zhèn)宅石獅子坐于府邸門前,左側(cè)雄獅右前爪玩弄繡球,右側(cè)雌獅左前爪撫摸幼獅。栩栩如生,威風(fēng)凜凜,彰顯了主人的權(quán)勢與顯貴。
丁涼打量著秦府的門與墻與周邊環(huán)境,琢磨著哪里適合潛入進(jìn)去。
呂思?xì)w看著他,說了聲冷靜點啊。
丁涼點點頭。
秦府的奴仆很有眼色,眼見兩人衣著華貴又氣質(zhì)不凡,便主動上前接下兩人的馬。呂思?xì)w道了謝同時賞給他一小錠銀子。
丁涼不太理解,但是他并不好奇,反正錢也不是他的。
呂思?xì)w前去打點了一番,遞上名帖,希望拜見國舅爺。
門房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門外公子體面不說出手也很大方,肯定是個有身份的人。他也不敢耍什么威風(fēng),急忙讓人前去通告。
呂思?xì)w與丁涼靜待,不一會仆人回話,老爺請兩位客人進(jìn)府。
秦長泰母親早亡,父親是一位二品大員,可惜幾年前去世,家里傭人對他的稱呼就從少爺變成了老爺。
跟隨著仆人,二人進(jìn)了府,過了三重院,丁涼暗中記下了每一處門廊臺柱,以及所有假山池塘和花草樹木的位置,腿傷使他不得走快,也方便了他更仔細(xì)的觀察環(huán)境。
二人被帶到廳堂,因為得知秦長泰正在用餐。他用餐時不許人打擾,所以只能請兩位客人在此等待。
呂思?xì)w拍拍座椅的扶手,感慨道。
“嘖嘖,你看看人家,椅子都是金絲楠木的,真有錢?!比缓笏麙吡艘谎圻@座廳堂,繼續(xù)感慨?!拔壹疫€沒人家的客廳大呢?!?p> 丁涼不懂,只覺得和一般的木椅一樣硬邦邦的。
不過秦府的確很大,富麗堂皇,不愧是達(dá)官貴人的住處。
呂思?xì)w說道:“據(jù)說這位秦國舅有個諢名叫皇帝舌,任何復(fù)雜的菜式他只要嘗一口就能嘗出所有的材料,甚至連材料的新鮮程度,烹調(diào)時的火候大小都能嘗出來,非常神奇,和我以前一位姓劉的朋友很像?!?p> 丁涼一聽,很羨慕這種天賦……
呂思?xì)w道:“前一段時間山海閣招人鬧得臨安城沸沸揚揚,這秦長泰也被選上了。了不得,以后他如果真的能與山海閣拉上關(guān)系,那么在朝廷里有皇帝姐夫當(dāng)靠山,在江湖上也沒人敢惹他了。你說人家的命怎么就那么好?”
丁涼正襟危坐,道:“我命由我。”
呂思?xì)w:“是是是,我命也由你行了吧?!?p> 兩個人喝茶說話等待了許久,秦長泰終于現(xiàn)身了。只見他錦衣華服,皮膚保養(yǎng)得極好,大腹便便,和呂思?xì)w想象的模樣很像。
呂思?xì)w立刻起身,瞥了一眼丁涼,丁涼也起身。
呂思?xì)w抱拳行禮,道:“見過國舅爺。”
丁涼也抱拳,不過沒說話。
秦長泰打量了這兩個人兩眼,覺得看不明白這兩個人是何出身。
說不上富有,但并不窮;都很有氣質(zhì),應(yīng)該是有武藝在身,尤其是黑衣服那個簡直像一座冰山,兩個人都在鞠躬但是好像誰的腰都沒有彎下去;應(yīng)該不是貴族,因為他們的禮行錯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在主位坐下了。
“兩位登臨本府,不知有何貴干?”
語氣很平淡,顯然他雖好奇,但是并不在意。自從他父母去世之后,秦府突然門可羅雀,以前父親的同僚友人再也不登門,他看盡了世態(tài)炎涼。但是當(dāng)姐姐越發(fā)受到皇上寵愛,皇帝姐夫?qū)ψ约憾嗉訋追终疹欀螅情T拜訪的人又漸漸多了起來。
一朝花開一朝落,明年更復(fù)枝上花。對這些人情世故,他早已見怪不怪,這兩個人多半又是有什么事想求自己?認(rèn)識一位大官?或者想買一個肥差?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說他們要贖回自己的妹妹。
“我并不是不通人情之人?!鼻亻L泰呡了口茶,放下茶碗后瞇著眼看著丁涼與呂思?xì)w。“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陳思思?!?p> 秦長泰一聽,露出異色。
“你叫陳念涼,是他哥哥?”他看向丁涼。
呂思?xì)w當(dāng)初制作拜謁名帖的時候把丁涼的名字改成了陳念涼,不然一個姓丁的一個姓呂的找一個姓陳的妹妹,說不通。
丁涼點頭。
“這陳思思,當(dāng)年就是為了葬父母才賣身來我秦家為奴,如今你說你是他哥哥,敢問你當(dāng)年在何處?”
丁涼與秦長泰對視,眸光平靜,卻無比堅決。
“誤入絕境,九死一生,最近方才逃脫。”
秦長泰滿臉都是“這是人話嗎我好像聽不太懂”的表情。但是這句話雖然奇怪了一點,終究算是合理的答案。
“你有什么證據(jù)嗎?”秦長泰摸了摸自己圓潤的下巴。“總不能你說你是我就相信你,萬一你們是個騙子?”
“我年幼就離家,連妹妹如今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但是我還記得她有酒窩,她的小腿內(nèi)有一塊梅花狀的胎記?!倍鲞€記得陳念涼跟他講過一些關(guān)于妹妹的事,但是具體的證據(jù)他還真是什么都沒有。
秦長泰叫過管家,附在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后管家畢恭畢敬的也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
丁涼雖有天生神眼,但是聽力和一般人無二,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
“好吧,本公子信了,陳思思是你妹妹。好了,你們回去吧?!?p> 聽到前半句,呂思?xì)w面上露出喜色,就連冷面的丁涼也是漸露激動之色。然而聽到那句回去吧,他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丁涼的表情變的更冷了,呂思?xì)w站起來一拱手。
“國舅爺此言何意?”
“她在我秦家吃得好住得好,就不勞你們費心了。來人啊,送客。”
丁涼握緊拳頭,殺氣彌漫開來,呂思?xì)w急忙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
丁涼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秦長泰一眼。
秦長泰突然覺得心里一寒,好像被一條伺機捕獵的毒蛇盯上了。他回過神,丁涼與呂思?xì)w已走出了廳堂。
離去之后,兩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府內(nèi)門客沒有高手,他會死。”丁涼喃喃自語,看著秦府的方向。在他的心里秦長泰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
呂思?xì)w這次沒有勸他,而是在思考剛才的情況。
“我總覺得這里面有問題?!眳嗡?xì)w說道。
“剛才說到我妹妹的胎記,他顯然知道。”丁涼說道。兩人沉默,都想到了一種很糟糕的情況。在那個時代,主人可以對仆人為所欲為,這并不是新鮮事。
“若是我妹妹已經(jīng)被他糟蹋,我會活活刮了他?!倍鲩]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去。他在地府修習(xí)的武功心法太過暴烈,很容易讓他心生殺意。雖然他在老和尚身邊呆了一段時間,心性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不少。但是骨子里的東西很難改變。
“他如今搭上了山海閣,我們需從長計議?!眳嗡?xì)w很嚴(yán)肅,他嚴(yán)肅起來很有一種魄力,讓丁涼也信任他?!拔铱傆X得他有很多事瞞著我們,我們得從秦府的傭人那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p> 丁涼點點頭。
“如果最后實在不行,他還是不愿意把妹妹還給我們?!?p> 呂思?xì)w看著丁涼,笑了笑。
“我們兄弟就一塊弄死他,管他么什么皇帝與山海閣!”
丁涼的內(nèi)心升起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那種感覺很陌生,很強烈,讓他快要燃燒了起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呂思?xì)w也伸出了手。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勝過了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