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魔網(wǎng)之謎

　　“要不，我先帶你出去吧？”

　　雪雨洛望向暗寂，眼神帶有詢問之意，雖然她覺得緋露娜雅特意將暗寂帶進來肯定別有深意，但是既然與自己碰見了，自己就有必要盡自己所能幫助暗寂出去。

　　更何況，自己剛才鬧出的烏龍也一定讓暗寂很是頭疼，若是不幫他做些什么，恐怕自己只會一直這樣內(nèi)疚下去。

　　暗寂聞聽此話，微微地思索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視線向著四周的書架掃去。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暗寂朝雪雨洛問道：

　　“對了，方才我暈倒之前，好像從那些書架上拿出來過一本書，似乎是關(guān)于魔網(wǎng)的理論描述的，你有看到過那本書嗎？”

　　雪雨洛歪著頭思索了一下，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啊”地叫了一聲，快步走到一側(cè)書架前，踮起腳，伸手將其上一本書抽出，將其遞給了暗寂。

　　“你借的是這本書吧，《魔網(wǎng)構(gòu)造淺析》，我看當時這本書掉在你身邊，還以為是我不小心弄掉的，就把它重新放回去了?！?p>　　暗寂接過這本書，往其上看了看，有些奇怪地問道：

　　“不對啊……我記得當時我拿的那本書封皮好像要更老舊一些來著……”

　　雪雨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其實，這是我?guī)湍銚Q的啦……你之前拿的那本是四十三年前的第二十一版，那本上面的許多理論已經(jīng)有所修改，現(xiàn)在我給你的這本書上面才是最新的理論數(shù)據(jù)?！?p>　　說到這里，少女竟難得地板起臉，一本正經(jīng)地向著暗寂說教道：

　　“既然是要學(xué)習(xí)，當然是要學(xué)最新理論的，不然很多東西都是錯誤的或者過時的，那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嘛??？”

　　暗寂感到十分意外，想不到雪雨洛竟然能有這樣的看法，讓自己不禁對她也產(chǎn)生了幾分贊賞。

　　少女一面對這些學(xué)術(shù)理論，似乎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整個人變得亢奮無比，俏臉布滿了紅潮。

　　至于她一開始說著要帶暗寂離開的話語，似乎已經(jīng)被她忘得一干二凈了，此刻她腦海里只有對于這些理論知識的熱忱。

　　就見她雙眼盯著暗寂，十分認真地說道：

　　“你應(yīng)該知道，魔網(wǎng)，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事物之一，傳說，那是魔法女神米斯特拉隕落后，其神心不滅，再借由神格之力演化而成的。”

　　說話間，她的表情充滿了一種狂熱的向往，一種想要探尋其中真相的向往，她聲音有些激動得顫抖道：

　　“這么多年來，無數(shù)的人想要去研究魔網(wǎng)的奧秘，他們雖然有著各種各樣不同的目的，但是不得不說，對于魔網(wǎng)的研究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深入，越來越多的理論研究也隨之提出?！?p>　　“因此，這些數(shù)據(jù)也是在不停地更新變化的，如果你借了舊版書，那才是白搭，一點用處都沒有?！?p>　　雪雨洛看著暗寂，眼神中一副“看看我多好人，快來夸夸我”的自得神色。

　　但隨即，她的神情就變得有些黯然，暗寂有些疑惑，只見雪雨洛繼續(xù)開口說道：

　　“但可惜的是，人力終究是有其極限的，近三十年來，對魔網(wǎng)的研究陷入了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瓶頸?！?p>　　雪雨洛眼中閃過一抹由衷的失落，那是一種明明近在眼前卻不可得的深深無力感，她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人們借由魔網(wǎng)的信息創(chuàng)造出‘法術(shù)’，其實無非就是一種激活魔網(wǎng)的方式罷了，將得到的魔網(wǎng)信息進行編排整合，形成不同的‘鑰匙’，去對應(yīng)解鎖釋放不同的法術(shù)，達到不同的效果。”

　　“因此，想要施展出對應(yīng)的法術(shù)，就要對相應(yīng)的法術(shù)信息進行記憶，然后再通過‘詠唱’的形式，完成對魔網(wǎng)不同程度以及不同形式的解鎖，釋放出魔網(wǎng)的能力，這就是‘魔法’的本質(zhì)?！?p>　　暗寂聽到這里，真的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以往，他從來未曾想過這些問題，就像大多是人一樣，認為施展魔法必定需要詠唱只是一種最為平常不過的常識罷了，并沒有去在意為什么需要這樣。

　　但是今天，他聽到了雪雨洛這番可以說是直達本質(zhì)的理論，將他對魔法的認識帶到了另一種全新的高度之上。

　　他甚至有種感覺，自己以前看待和使用魔法，就像是一個小孩在擺弄玩具，雖然懂得玩法，玩得盡興，卻并不懂玩具的構(gòu)造，不懂它制造的原理。

　　然而雪雨洛對于自己方才那些有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卻并沒有太過在意，只聽得她繼續(xù)道：

　　“但是，魔網(wǎng)中所蘊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太過于龐大了，至今為止的所有解析數(shù)據(jù)，可能也僅僅占到了魔網(wǎng)信息量的百分之十也不到，剩下的信息，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解析的?！?p>　　暗寂聞言，有些意外，他不解地問道：

　　“為什么？明明之前的解析都能夠平穩(wěn)地推進，若是按照這種進度下去，不就能一直順利地完成了嗎？”

　　雪雨洛苦笑一聲，正準備回答時，突然，她“呀”地叫了一聲，似乎是終于想起自己剛才答應(yīng)要帶暗寂出去的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尷尬地望向暗寂，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著暗寂道：

　　“那個，要不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這也并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說完的事情。”

　　暗寂有些無語地看著這個神經(jīng)有些大條的少女，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有什么問題。

　　看到暗寂同意后，她便急匆匆抬腳向著一側(cè)走道行去，暗寂連忙跟上她的步伐，走到她身旁，暗寂這才發(fā)覺，其實雪雨洛的身高比自己還要矮，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比自己的年齡還要小。

　　暗寂對此感到有些吃驚，聯(lián)想到雪雨洛說自己還是這座圖書館的管理者，那么雪雨洛就絕對不止是個只有十三四歲外表的平凡少女那么簡單，她一定還有著不同尋常之處。

　　只聽得雪雨洛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

　　“吶，吶，暗寂，你知道紅典級法術(shù)為什么這么難以施展嗎？”

　　暗寂聞言，很是仔細地思考了片刻，然后他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

　　“以前，我聽一個人提起過，紅典級法術(shù)，本就不應(yīng)該是‘人’所能施展出來的，那種程度的力量，已經(jīng)無限接近于神力了。”

　　“然后，照你剛才的說法，我想，該不會是一個人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承受紅典級法術(shù)施展所需要的解析量吧……”

　　雪雨洛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似乎對于暗寂的這番話有所觸動，片刻之后，她才繼續(xù)向前行去。

　　“你說得對，這，就是我們這些生命所不得不屈服的……”

　　“——‘認知極限’，以及，‘記憶極限’?！?p>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苦澀，暗寂也沉默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但此刻他不能說，也不敢說，生怕一說這個事實，將它擺到明面上來，身旁的少女就會承受不住。

　　但是，雪雨洛卻是令暗寂感到意外地自己緩緩說了出那個殘酷的事實：

　　“這也就意味著我們，人類，異族，所有正常的、沒有超脫常識認知的生命體，永遠不可能窺視得到魔網(wǎng)的全貌，也永遠不可能親自施展出紅典級法術(shù)，還有……原象級法術(shù)?！?p>　　“因為，我們存在著生理上的這兩大極限，‘認知極限’束縛了我們的分析能力，使我們無法單憑自己去理解紅典級法術(shù)那種龐大的信息原理，而是要借助外部力量去分析?！?p>　　“‘記憶極限’使我們根本無法容納數(shù)目遠超我們極限的海量數(shù)據(jù)信息，一旦強行去記憶，那么下場也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被人的生理本能自動清空所有的記憶，然后那人也就徹底什么都不剩了?！?p>　　她看向暗寂，語聲暗淡地道：

　　“我想你知道的，在施展法術(shù)，進行詠唱的過程中，是不允許中斷的，一旦中斷，就是法術(shù)的終止，所以，紅典級……還有那恍若夢幻一般的原象級法術(shù)，都不是我們能夠觸碰的領(lǐng)域?！?p>　　“這也是，我們幾乎不可能再去深入解析魔網(wǎng)內(nèi)部構(gòu)造的原因，因為，這里面的信息，已經(jīng)超過了‘認知極限’了，即便真的翻譯出來信息，我們也沒有能力理解?！?p>　　“那些信息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是關(guān)于魔網(wǎng)的永久謎團了，是一輩子也不能去了解的謎團了！”

　　“那種明明一切就在眼前卻又不能觸摸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她轉(zhuǎn)過頭，雙眼直視著暗寂，一字一頓地道：

　　“所以，你，明白了嗎？”

　　這一刻，暗寂真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從未有如同現(xiàn)在這般的無力感，那種“我本就只能如此”的深深疲倦充斥了心間，久久不能散去。

　　沉默持續(xù)了許久，他才迎著雪雨洛的視線，問出來一個他剛才才察覺到的問題：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荊棘園外圍的這個紅典級法術(shù)又是怎么出現(xiàn)的？總不會是憑空生成的吧?！?p>　　雪雨洛聞言苦笑一聲道：

　　“我也說了，這種極限，是對于正常生物而言的，但這個世界上從來也不止只有普通人，我想你應(yīng)該也是聽聞過那件事的，你覺得能夠施展出這種法術(shù)的人會是普通人嗎？”

　　“而且這個歷史上，那樣的人，從來都是雙手都能數(shù)的過來的數(shù)目，他們，僅僅只是一個異數(shù)罷了?！?p>　　緊接著，她又緩緩地補充了一句話，直聽得暗寂心頭一陣苦澀：

　　“而我們，只是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罷了?！?p>　　似乎是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雪雨洛重新邁開步伐，向著一個方向而去，暗寂跟在其身側(cè)，兩人無言地穿過一條條走道，誰也不知道，兩人此刻心情是如何的復(fù)雜。

　　走道上安靜無比，看不見一絲人影，只有陳列在書架上的無盡書籍。

　　終于，當兩人拐過一個轉(zhuǎn)角后，雪雨洛終于是停了下來，一路上，暗寂都在想著關(guān)于魔網(wǎng)的事情，并沒有太過在意周圍的變化，如今察覺到雪雨洛停下腳步，他也跟著停下，這才發(fā)現(xiàn)景致已經(jīng)不同了。

　　兩人不知何時來到了一處極為寬廣的空間，甚至比方才那些藏書區(qū)域還有大上兩三倍左右。

　　這里，方才遍布視野的書架與書籍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處宛如皇家后花園一樣精致美麗的園景。

　　放眼望去，園中一片綠意，鮮花點綴其間，陽光透過玻璃質(zhì)的天花板灑落而下，中心噴泉水花激蕩，將陽光卷起，送入到不遠處的涼亭石階上，使大理石臺階顯得更加地潔白神圣。

　　暗寂被這幅猶如天堂之景的畫面深深地吸引，眼神有些陶醉，一旁的雪雨洛看見暗寂這種神情，有些想要忍不住偷笑，但又覺得不太禮貌，只好趕緊開口解釋好轉(zhuǎn)移注意力：

　　“這里就是整個圖書館的中心，從這里，可以很方便地去往各個區(qū)域，當然，也包括圖書館的外圍出口?！?p>　　她的手指向園中噴泉正對著的那個通道口，意思是那里就是通往圖書館外圍居住區(qū)的途徑了，暗寂點了點頭，就要向著那處通道行去。

　　但是突然間，一聲低喃似乎自遙遠無盡處傳來，突兀地在他耳畔回響：

　　“小……寂……”

　　暗寂的瞳孔猛地一震收縮，身形停住，迅速轉(zhuǎn)頭，眼神死死地望向那處花園，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的雙目，已經(jīng)隱隱地透發(fā)出一種異樣的紅光。

　　離他不遠處的雪雨洛見狀下了一大跳，看著暗寂那明顯有些不正常的狀態(tài)，忍不住低聲地詢問道：

　　“暗，暗寂，你。你怎么了？”

　　暗寂聞言，轉(zhuǎn)頭緊緊地盯著雪雨洛，雪雨洛看著暗寂那漸漸轉(zhuǎn)向血紅色的雙目，心頭不由一顫，脊背都有些冒涼氣。

　　幸好，暗寂很快轉(zhuǎn)過頭去，閉上雙眼，讓那種強烈的莫名情緒逐漸從心中消退。

　　良久，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情緒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正常，但他的雙目中卻透出一種深深的茫然之色。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那聲音響起后就會產(chǎn)生如此激烈的反應(yīng)，同樣的，他也沒有找到那聲因究竟來自何處，那聲喃喃就像是憑空自他心頭產(chǎn)生的一般，沒有一點痕跡留下。

　　暗寂緩緩?fù)鲁鲆豢跉?，有些歉意地望向雪雨洛，開口道：

　　“抱歉，我剛才，出了點意外……已經(jīng)沒事了，那我們……現(xiàn)在出去？”

　　雪雨洛離著暗寂遠遠的，美目在暗寂身上來回掃視幾圈，又盯著暗寂的雙眼看了老半天，直至確認暗寂似乎真的恢復(fù)正常后，這才慢慢走過來。

　　她依舊是有些戒懼地望著暗寂，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嗯……嗯……我們出去吧，出去！”

　　說著自己就快步上前，像是躲避什么一般飛速地踏入了那條通道。

　　暗寂苦笑一聲，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這片花園，轉(zhuǎn)身也向著走道行去，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通道盡頭處。

　　這片花園再次變成了空無一人的狀態(tài)，是那樣的祥和與靜謐。

　　只是在從未曾有人留意過的涼亭一角，一片黑薔薇花叢無聲地生長扎根，與那潔白的大理石地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更沒有人知道，這片花叢，在方才，才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