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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沙之后

第二章 云外與泥中

風(fēng)沙之后 月下風(fēng)前 2652 2019-09-02 20:27:49

  山賊始終還是山賊,烏合之眾的他們豈是高昀和嬴疑的對手。

  在高昀把沖到最前的兩個山賊一擊斃命之后,剩下的匪首死忠遲疑了一下,覺得真死了就沒法再忠了,于是也都一哄而散。

  拍拍手,高昀回到那個女子面前,拱手禮道:“在下謝過公子拔劍相助之恩。”

  女子爽朗一笑,拱手回禮:“謝什么!只不過他們攪擾了我睡覺而已。再說依你的身手,就是沒有我,也能打退這些山賊?!?p>  高昀笑道:“公子挺身而出,就令在下不勝承情了。在下高昀,字元暉,敢問公子名諱?”

  女子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嘴里不停念叨:“高云,高云,高云,高,云,?。∥抑懒?,你是‘西嶺劍君’高堃的弟子吧?”

  高堃?高昀心里有些納悶,是哪一位?風(fēng)魂氏的?氏族里什么時候出過這一號劍君了?

  劍君是劍術(shù)臻至化境之人的尊號,這樣的人才族里的確有著幾位,包括高昀自己其實就是一位劍君,只是他懶得去認證而已。但女子所說的西嶺劍君高堃,聽都沒聽過。

  見高昀不說話,女子的臉上明白地露出失望的神色,旋即又重燃起希望問道:“那那那,你是開化郡紫峰山紫峰派掌門高鎏的弟子嗎?”

  高鎏?高昀依然不知道這是誰。只不過,這開化郡雖然屬于田州,但因為靠近風(fēng)州,一直是氏族的勢力范圍??礃幼佑心穆废∧懽臃柿?,竟敢在氏族的勢力范圍內(nèi)偷偷占山立派了。

  女子列舉了好幾個高姓的人物,高昀一個也沒聽說過。

  看著女子興奮又失望接連不斷的神色變化,高昀心里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做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女人了,本來因為她拔刀相助的些許好感迅速地泯滅了。

  當(dāng)女子還想再問時,高昀干脆地打斷了她:“在下不過一小人物,與姑娘說的這些大俠一概不識。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p>  說罷,轉(zhuǎn)身招呼嬴疑就要走,卻被女子一把伸手朝他胳膊抓來。

  高昀豈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抓住的,他輕輕一側(cè)身,躲過了女子的手。不想計較,高昀繼續(xù)準備上馬,那女子卻不依不饒地繼續(xù)朝他胳膊拉來。

  泥人尚有三分火,高昀反手一掌打向女子的手,不料也被女子閃過。

  高昀回過身來,神色不善地說道:“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子卻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反倒落落大方地一拱手:“在下陳琢,魯州武西郡人。自小癡迷武技,見公子身手了得,想跟隨公子學(xué)習(xí)一二。”

  “陳琢,好名字?!辟梢踩滩蛔〔遄斓溃暗覀冞€要趕很遠的路,你一介弱女子就算了吧!”

  聽到嬴疑的這句話,陳琢的臉立即就沉了下去:“弱女子?告訴你小白臉,老子走路比你爬馳道都快,個慫皮要么比下哈?”

  最后一句魯州方言十分彪悍,將嬴疑唬得往后一退,而后又覺得臉上掛不住,反唇相譏道:“你個女子如此粗魯,成何體統(tǒng)?”

  陳琢立刻反駁道:“路在這,單單你們男人走才叫體統(tǒng),我走就不成體統(tǒng)了?”

  高昀攔住還要再吵的嬴疑,笑了笑,說道:“陳琢姑娘,男子女子都是昆天所生,服地所育,自沒什么不同。只是我等此行可能會遇到很多艱難和危險,姑娘何必牽涉其中呢?”

  陳琢高揚起頭,小巧的鼻輕輕一哼:“本公子……本姑娘自然會一路保護你,就當(dāng)做你教我武技的學(xué)費吧!”

  高昀樂了,這樣既好強又率真的女子還是他第一次見:“那也行,陳姑娘有坐騎嗎,沒有的話我們?nèi)デ懊媸屑腺I一匹?!?p>  “喂!昀哥,你這……”見高昀答允了陳琢一起,嬴疑大急,一個勁地狠戳高昀,他是真的有些怕了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

  前面說了,秦國男人普遍喜歡頎長輕健的女子,但這并不是說,他們就喜歡這般彪悍好強、與男人爭勝的女子,放之整個男尊女卑的大陸上,幾乎都是不討喜的。

  是的,幾乎,高昀就是這“幾乎”中的一個。

  方才,看著和嬴疑爭吵的陳琢,恍惚間高昀想起了自己的從前。

  幼年時養(yǎng)尊處優(yōu),地位崇高;少年時跌落云端,久在泥中。

  幸而遇到了魂老,靠著魂老的鼓勵與教導(dǎo),他這才靠著自己,抗?fàn)幓赝耆珜儆谧约旱囊豁斣品濉?p>  經(jīng)過這數(shù)次云泥之間的改換,高昀對所謂的地位和尊卑早已看透。

  他尊重每一個向所謂的“地位”和“尊卑”發(fā)起抗?fàn)幍娜?,這樣的人眼前的陳琢就是一個。她的臉上沒有那些以門楣家世自矜的貴族小姐的嬌傲,也沒有那些庸于低賤的市井民婦的漠然。

  那種自信和自強的眉宇間英氣,清新而自然的明朗,在她并不算漂亮的臉上如最美的朝陽,開朗著方圓之內(nèi)的所有。除了嬴疑。

  當(dāng)然了,高昀對陳琢只是欣賞,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說起來,高昀自在魂老的輔佐下執(zhí)掌羽州已經(jīng)好幾年了,正是年輕氣盛之時,他身邊卻從未有過女人。無數(shù)想要得到這位羽州無冕之王垂青的女人,或妖嬈,或嬌弱,無不是使盡全身解數(shù),卻都在這位羽州之主冰冷的鐵壁面前碰得全軍覆沒。

  ——羽州坊間流傳的昀尊主喜愛龍陽之好的傳言不是沒有根據(jù)的!

  順便,因為和高昀走得近,所以秦皇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堅決抗婚的嬴疑的取向。

  高昀表示這都是扯淡,老子不喜歡男人!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魂老就在他體內(nèi)附身著,如果做某項運動就等于魂老也全程觀看并參與,高昀因此十分抗拒,這個理由倒也合情合理,完全說得通。

  但是,前幾天在終云氏族內(nèi),可是有不少年輕貌美的終云氏侍女被安排來侍奉,更有甚者,還有膽子大的自薦枕席。

  高昀無一例外地全給拒了,就是這么正直。

  然后他竟然還對滿臉不解的嬴疑、高羽等人解釋,說大事在即,萬不可因女色而功虧一簣。這番道理講得嬴疑等人十分慚愧,為此還專門減少了夜里和侍女們玩耍的次數(shù)。

  ……

  只有高昀最深最深的內(nèi)心才知道,那里一直藏著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每個少年這輩子第一份美好,也是第一次受到重傷。

  那年高昀十五,因無法修煉而被“發(fā)配”到羽州的第二年。

  在氏族的莊園外,還有另外幾個氏族的莊園,那幾個在夢里一次又一次欺負他的孩子就是這些莊園里的。

  高昀已經(jīng)忘了是哪一天,只清楚地記得那天陽光有些散,風(fēng)吹過門前第三棵樹上的鳥巢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那一天,一直欺負他的李必和李匯兄弟倆照常帶人來欺負他,與往常不同的是,他們還帶來一個聲音糯糯的女孩。

  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有多威風(fēng),那天李必折磨高昀折磨得尤其狠。再之后的事情就如當(dāng)年的時光一樣一片模糊,只記得那個聲音糯糯的女孩用糯糯柔柔的聲音斥責(zé)李必他們,然后糯糯柔柔的聲音就走到自己身前,問自己哪里疼。

  就是這么可笑,對于這份刻骨銘心的“初戀”,高昀惟二記得的,一個是那個女孩糯糯柔柔的聲音,長相、姓名、出身這些信息,高昀全都不記得。

  另一個記得的,就是后來沒幾年,這個女孩就嫁給了李必?;蛟S幸福,或許不幸福,或許是家族逼迫,或許是兩廂情愿,高昀一概不知,那時的他已經(jīng)在魂老的吩咐離開了莊園,從此再也沒回去過。

  莫名其妙發(fā)生,莫名其妙經(jīng)過,而后莫名其妙結(jié)束。就因為這段莫名其妙的初戀,和那個關(guān)切地問自己哪里疼的糯糯柔柔的聲音,高昀一直緊鎖著感情的大門。

  連逢場作戲都不愿,僅僅是怕褻瀆了少年時的那個,糯糯柔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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