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衙差本就不多，兩名正爬梯子摘人頭，其他人都在攔住百姓，白垣身旁只有一名匯報的老卒和縣尉孔安，周文立在其后。
事發(fā)突然，眾人慌了手腳，誰也沒這伙山賊敢跑到縣衙門口行兇。
孔安畢竟是軍隊出來的，反應(yīng)快，扭頭就往縣衙里邊狼狽而逃，一旁老卒已經(jīng)嚇傻，白垣性命只在片刻之間！
周文在后面看得真切，見山賊已到近前，手中短劍直刺過來，周文一把推開白垣，一個高抬腳正好踢中當(dāng)先山賊的手腕，短劍飛了出去。周文立住身子，又一踅身，右腳向著山賊的腦袋飛踢過去，山賊抬手去攔，拳腳相交，周文腳上有了著力點，轉(zhuǎn)過身，左腳也飛起一腳，山賊沒了遮擋，這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落在腦袋上，只聽得喀嚓一聲，山賊和周文同時摔倒在地。
原來這招喚作“鴛鴦腿”，又叫“子母腿”，講究一大一小、一虛一實、一陰一陽，是水滸傳中武松醉打蔣門神的招式，先是轉(zhuǎn)身飛踢，對面肯定要攔，趁著他攔的機會再飛起右腳，打個措手不及。周文本來也不會，只是之前整理水滸傳話本時想起來，覺得有趣，就在路途中苦練一番，沒想到今天有了大用。
周文落地時早有準(zhǔn)備，知道還有一名山賊，疏忽不得，一個鯉魚打挺起來。另一名山賊剛才被周文一驚，退了兩步，見周文摔倒，又執(zhí)劍撲上來，正好趕上周文站起，身子一側(cè)，那柄短劍正好從腋下穿過，堪堪避開，驚險至極。周文若是慢一怕快一拍，都要挨上這劍。
這會兒周文和山賊已經(jīng)近身，周文氣壯體強，左手往上一打，正好打到山賊腋下，右手往下一斬，打到山賊手腕，山賊吃痛，抽身就要走。周文欺身而上，往山賊臉上連打四五拳，頓時鮮血四濺，鼻斷口歪，飛倒在地神志不清。
“給我拿了?！敝芪膶χ慌泽@呆的衙差道。
眾人這才趕緊一齊去抓山賊，發(fā)現(xiàn)被“鴛鴦腿”踢中的山賊已經(jīng)斷了氣息，另外那山賊也被打個半死，被眾衙差押住。
白垣這會兒驚魂未定，直打哆嗦，勉強定下神，趕緊往后退，遠離人群，嘴里大喊：“綁住了，千萬別忘山賊跑了。把這會伙人全給我抓起來，一個個給我審……”
周文趕緊上去攔，“縣尊莫要慌張，山賊若有接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在這里，一伙百姓能藏幾個山賊?！?p> “對對對，趕緊關(guān)城門，全城搜查，調(diào)集縣兵過來保護縣衙，孔安！孔安？！孔縣尉何在？！”想到孔安的逃走行徑，白垣怒道。
見到前衙安寧下來，孔安這才從中庭大柱后面探頭出來，快步過來。
周文只怕這倆人又吵起來，那就沒完了。只好先開口道：“只怕求倫不止刺殺這一手，若是其趁縣里大亂，引兵來襲，即便不能得手，只怕也要給縣里造成巨大損失。當(dāng)先首要的是穩(wěn)定民心，安撫眾人，召集縣兵保護縣城，搜查城內(nèi)山賊，以防山賊趁虛而入，還請縣尊趕緊決斷。”
白垣也深以為然，恨恨瞪了孔安一眼，召集各房書吏簽押、游繳縣佐，吩咐關(guān)閉城門，發(fā)布公告，一面安民，一面要各家不許胡亂走動，屋中生人立刻上報，私藏生人不報者以窩藏叛匪論罪。又讓游繳分批組成隊伍，逐屋排查，若見山賊，無論死活都要拿??！
孔安也召集召集曹衛(wèi)兵衛(wèi)，調(diào)五十人保衛(wèi)縣衙，二百人往四處城墻防備，十多人保護自己，最后三十多人縣兵配合縣丞征發(fā)民兵役卒，預(yù)估不下兩千多人?？装伯吘故窃谶呠姶^的，又散出數(shù)十人往城外打聽情報，取出已經(jīng)落滿灰塵的朗陵地圖查看。
總之，整個朗陵縣都進入緊急戰(zhàn)備狀態(tài)，這對這個承平日久的小縣城實在罕見，幾十年來這是第一次。幸虧漢朝的政府組織形式就是半軍事化，高官顯貴們雖然腐敗墮落，但底層官吏運轉(zhuǎn)自如，政府效率還是很高的，這也是常說“唯漢與唐，以強而亡”的原因。
在經(jīng)歷初時一段混亂無序之后，朗陵縣很快安定下來。秦漢之時，縣城的主要功能是政治和軍事，經(jīng)濟商賈在其次，此時街市蕭索，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各街巷的里正組織轄區(qū)內(nèi)的徭役，往縣演武場。
周文陪著白垣在縣衙處理公務(wù)，白垣這會兒完全將周文作為貼身保鏢，絲毫不敢讓他遠離半步。直到黃昏時分，孔安將各處兵將分配好了，這才回縣衙復(fù)命，周文陪坐在一旁，三人溫了些酒吃喝。
正說話間，一名縣兵火急火燎跑進來，都進了后堂的門才想起來不合規(guī)矩，趕緊退出，高聲喊道：“俺回來了，孔縣尉，能進不？”
來人身材高大，兩臂健壯，滿臉橫肉上布滿胡髭，眼如銅鈴，帶著一股子愣勁，行走時風(fēng)風(fēng)火火，說話時急急忙忙，好像有人在后面追趕似的。
周文隱約記得他，是一名頗得孔安信任的親隨什長，叫做馮林，無字，別看面相丑陋老成，實際只有二十六七，在縣里毀譽參半，有人說他除暴安良，不畏權(quán)勢。有人說他性急暴虐，濫打濫殺。
曾經(jīng)因為賭錢和地痞流氓打架，一直鬧到鄉(xiāng)里，氣得老族長里將他削了族籍，馮林也不顧這些，樂得自在，也不娶妻生子，也不置辦產(chǎn)業(yè)，就靠著縣兵的俸祿混日子。
但馮林是有真本事的，他是獵戶出身，馬術(shù)刀法箭法都是一流，孔安之前讓他領(lǐng)人出城打探消息，直到此時才回來。
“馮林快些進來，城外局勢如何？可有山賊？”白垣緊張道。
馮林大剌剌進來，單膝跪倒，抱拳道：“還真有山賊，足有上千人拿著刀槍?！?p> 白垣只覺頭皮發(fā)麻，不知所措，馮林接著道：“白縣令別怕，山賊都跑了，這會兒城外連個鳥都找不見?！?p> 這個大喘氣著實氣壞了白垣孔安，差點把手旁的酒樽砸出去，周文在一旁道：“會武兄別著急，將出城遇見的情況一五一十慢慢說?！?p> 馮林一縮脖子趕緊道：“俺和幾名弟兄領(lǐng)了縣尉的令，騎馬繞著城外官道跑了一圈，啥特殊情況都沒有。又想起臨走時尚德讓多注意城外樹林田谷，因為咱們縣只在城北城南開了門，所以俺和弟兄們就去兩處外面林子查看。果然城南的林子有大批人走動的痕跡，灌木草叢被壓倒許多?！?p> “俺們散開往四周搜查，捉了個放牛老頭，老頭說他當(dāng)時在旁邊崖坡上放牛，中午時分見一大群人在林子里藏著，大約一個時辰前見突然關(guān)閉城門，城墻兵丁纘動，這伙人才散去，往南面走了，老頭怕惹上事，就沒敢往外說?！?p> “南面就是探龍山。”白垣冷不丁來一句，三人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