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事情差不多都塵埃落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云左隨便找了個時間將青州的事說與了王如溫。
雖然已經肯定了這件事跟陰冥教有關,不過王如溫還是鄭重地接下了這件事,倒讓云左有些刮目相看。
駱重陽則是打算一早就回洛陽,端木鴻和端木岑必須要帶走,端木疏也想要跟著去,她有正當的理由:參加稷下學宮的入試。
這點駱重陽拒絕不了,當今宣帝親自下旨,無論出身、性別,只要是想入學宮,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攔。
入試上各憑真本事,能最后進入學宮的人,無不是萬里挑一胸有丘壑的人才。
當初這個旨意的頒布也沒少了他在圣上面前大力提倡和支持。畢竟宣照朝堂自古以來一直是由門閥控制,向民間開放稷下學宮,就意味著將權力從自己手中分出去,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輕易同意。
反對的隊伍中最有分量的,是溫湛:當今朝廷之上最大的權臣。
之所以開放學宮的事情在陛下有意,他駱重陽以及相當大一部分官員的支持下仍是拖了三年之久,溫湛是最大的原因。
他像是天生不懂察言觀色般,只冷冷說一句不同意,然后就沉默如石。氣得陛下罰了他禁足府中三個月。他自己過得清閑,朝堂沒了他卻處處掣肘、猶疑不決。
因此皇帝大筆一揮,書上半頁他過往的功績,說是念他過往免了對他的處罰,責令回來上朝。
而此時才剛剛一月過去,他回來的第一句話還是:不同意。
想到那個一向不茍言笑,胸中卻有千萬丘壑、天下局勢的老對頭,駱重陽也說不清是無奈還是欣賞。
既然端木疏要入學宮,他斷然沒有理由拒絕她,因此端木疏今晨也會離開。
端木疏走之前找到了云左,兩人相對無言地往花園去散步。這種沉默并不難捱,像是一種難得的默契,想說的不想說的都在心里慢慢醞釀,然后開出一朵花。
“云公子,”走到了兩人初見的地方,端木疏終于開口。
比起第一次見面,那種十分明顯的緊張已經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克制與沉靜,不過一天,卻仿佛已經歷了十年的磨煉。
“那支曲子,你當真不知何意嗎?”
云左迎上她的目光,揚起一個微笑,她道:“端木姑娘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問我?!?p> 端木疏聞言也一笑,她看向那朵已經顯出凋落姿態(tài)的碩大白花:“我就知道,你聽得出來,想利用公子逃出這個牢籠,我很卑鄙吧?!?p> 云左沒有承認也未否認,而是道:“自由和逃避是不一樣的,那時你不明白,現(xiàn)在呢?”
端木疏沉默不語。
云左突然話鋒一轉道:“其實即使你不明白也無妨,很久以前就有人聽到了你的心聲,并且為你實現(xiàn)了它?!?p> 端木疏的眼眶驀地又紅了。
云左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你是來拿那株花的吧,昔日南海有奇花,七年一開,花期卻只一日,名為舜華?!?p> “好短啊,母親沒告訴過我,這朵花的花期如此短暫。”她怔怔道。
“但一旦開花,凋落之時會結出無數種子。與母體不同,新的種子將迎風而長,不論何時何地,春秋逝去,長開不敗,名為夢華。一朵舜華,可結出一整個山谷的夢華。”
端木疏身子抖了抖,看似毫無所動般道:“是嗎?”
但她眼底久違的一抹驚喜和滿足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去。
云左點點頭:“舜華極為難得,千萬朵夢華才結出一顆舜華種子。你的母親想必是個十分溫柔的人吧,你很幸運?!?p> 端木疏悄悄抹了一下眼角,她笑道:“那是當然!”
“對了,”
端木疏小心地把舜華從土里刨出來放入瓷盆里,她抱著花對云左道別后,又突然轉過身來,眉宇間多了一絲俏皮。
她道:“不知道云公子你,會愛上何等神仙般的人?”
她沒有等云左回答,就徑直離去,也許她真是在某一時刻,在寂靜的湖畔、盛開的舜華旁邊,在瑰麗的夕陽下,喜歡過云左這個人。
云左目送她離開,揚起的嘴角漸漸放了下去,眸中掠過一絲諷刺。
我啊,寧愿他沒有那么出眾。
黑影閃過,云左微一眨眼就恢復了平時的樣子。
鬼金將一卷信紙呈上,道:“拿到了,閣主?!?p> 云左接過信紙,表情并未有所意外。
葉不平這次沒有做夢,大概是真的太累了,一向認床的她難得睡得很香。
一覺醒來,她本以為自己會看見云姐姐、灰老,或者……那個人。
但當路笉的臉笑嘻嘻地湊上來時,她以為自己又做噩夢了。直到路笉都快湊到她臉上了,她才終于清醒過來般一巴掌甩了過去。
路笉一個靈活轉身閃開,眼見葉不平又打算上手連忙道:“哎,小不平是我,路哥哥?。 ?p> 葉不平一頓,仔細瞅了瞅,終于從記憶中把他拎了出來,她眨了眨眼睛,震驚得深吸一口氣,喊道:“秦……”
“噓噓噓,小聲兒點!”路笉連忙撲上來捂住她的嘴:“我出來玩兒的,別給我說漏嘴了,哎喲!”
路笉瞬間抽回自己的手,看著上面整整齊齊一排小牙印,惱道:“你屬狗啊,上來就咬!”
葉不平則是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后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漱起口來。
趁這時候,路笉賤兮兮地湊過去道:“哎,咱兩約定好,你不對你那朋友說出我的身份,我也不揭穿你,咱們誰也不欠誰。不然日后相處時,他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自在就不好了?!?p> 葉不平嗆了一下,不停地咳嗽起來,路笉趕緊給她順氣,后者好不容易緩過來,頂著一張咳紅的臉蛋,難以置信道:“你要跟云姐……咳,云哥哥一起走?”
路笉理所當然道:“交個朋友不容易啊,反正都是玩,大家一起還有個伴嘛?!?p> “不行!”葉不平斬釘截鐵。
于是當云左回到別院時,葉不平和路笉兩人坐在房前的臺階上互相瞪著,誰也不讓誰。
青魂和離煌一左一右,兩人不時同時往小池塘里扔著小石頭,那石頭無聲地相互碰撞,激起一片水花,石頭本身則只在瞬間就化為粉末。
這需要對力量有極高的掌控力。
隨著石頭越扔越多,石子碰撞產生的水花越來越小,但云左卻能感覺到,池上平靜,這池下怕是已經天翻地覆了。
路笉和葉不平自然是沒看懂這種高手間的小游戲,兩人斗雞眼一樣互相瞪著,而這場無聲的戰(zhàn)爭以路笉的失敗而告終。
原因是空中飛來的一只信鴿,他看完信上的內容,臉上露出一絲急切,只向眾人道了句有緣再見就帶著青魂匆匆離開了。
“他這是投胎去?”葉不平雖然嘴上嘲諷,但眉宇中明顯也有一些擔憂。
“怎么,小平兒你認識他?”云左故意問道。
果然葉不平臉上劃過一絲慌亂,沒什么底氣道:“算是吧……小時候一起玩過。”
云左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也不去深究。
葉不平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拍了拍臉,有些惆悵道:“唉,結果并沒有看到新娘子啊……”
灰老走上前低聲道:“小姐,現(xiàn)在招親也已結束,我們該啟程了?!?p> 葉不平一僵,完全忘了這回事!
吃風云上月
到現(xiàn)在,端木地圖算是小結尾了。接下來會有一個關于兩姐弟的番外,希望支持吖,日常求推薦收藏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