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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疫傳

第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余疫傳 楚留留 4264 2019-08-24 18:30:00

  “參見郡主!”守在書房門外的侍衛(wèi)見了岳汀蘭忙請安。

  “免禮,我父王可在里面?”

  “王爺正在書房議事,郡主不如先到偏廳稍等?!?p>  “也好?!痹劳√m微微頷首,正欲轉(zhuǎn)身離開,書房門卻在這時(shí)打開了。

  “吳公子?”岳汀蘭聽見聲音回眸看到吳朝恒,略有些驚訝。

  “見過郡主?!眳浅隳樕蠋е钊巳玢宕猴L(fēng)的微笑,道:

  “在下因?yàn)樾┈嵤碌⒄`王爺時(shí)間,還累郡主在寒風(fēng)中等候,屬實(shí)不對?!?p>  “吳公子哪里話?你與我父王之間討論的定是家國大事。不像我,來來回回的才盡是些瑣碎小事?!痹劳√m微微頷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大氣而又端莊。

  “蘭兒,怎么這時(shí)候過來了?”誠王聽到聲音,從書房走了出來。

  “拜見父王。”岳汀蘭道個(gè)萬福,答道:

  “快入冬了,女兒給您做了一件大氅,本打算送過來讓父王試試,卻不想竟打擾了父王與吳公子議事。”

  “原來如此,快拿來讓為父試試!”女兒如此貼心,誠王心中甚是熨帖。

  “有郡主這樣孝順的女兒承歡膝下,王爺真是好福氣!”

  “吳公子謬贊了。”岳汀蘭臉色微紅的側(cè)過頭,看向身后的月嬋:

  “大氅給我?!?p>  “是?!?p>  誠王伸手接過女兒遞來的灰鼠皮大氅,眼神在她與吳朝恒之間不著痕跡的轉(zhuǎn)了一圈,心中有了些計(jì)較。

  夜里,岳汀蘭倚在窗前的榻上,望著懸在半空中的一輪明月出神。

  “郡主,夜深了,關(guān)了窗戶早些歇息吧。夜里風(fēng)冷,仔細(xì)著涼。”月嬋來到窗前,開口勸道。

  “今晚的月亮真圓?。 痹劳√m趴在窗邊,望著天邊的明月喃喃自語。

  “郡主,今天是九月十五,十五的月亮當(dāng)然圓啊?!?p>  “收拾好床鋪你先下去歇著吧,我乏了,也要睡了?!痹劳√m垂下眼瞼,神色淡然地開口。

  “是,奴婢告退?!?p>  “孩子們睡了?”賀長溪正倚在榻上,就著矮幾上的燭火看書,見妻子進(jìn)屋隨口問了一句。

  “嗯,云起太難帶了,一直不肯睡,還是歡兒嫻靜乖巧一些?!闭f起頑皮的兒子,張弗瑜忍不住吐槽。

  “自然不一樣!云起是男孩子,精力旺盛些才好!”賀長溪倒是與張弗瑜想法不同。

  “相公,我想與你商量件事?!睆埜ヨ淼劫R長溪身邊坐下。

  “何事?”賀長溪合上書,看向妻子。

  “今天柳姨娘來過······”

  “她不待在慕松軒里反省,跑來這里做什么?”不待張弗瑜說完,賀長溪便不悅的打斷道。

  “自然是太思念孩子?!睆埜ヨむ烈谎壅煞?,接著道:

  “柳姨娘當(dāng)年也是一念之差,她只有歡兒這么一個(gè)孩子,哪有不疼愛的道理?今天下午她過來看孩子,我瞧著人都瘦了一圈,憔悴不少?!?p>  “那是她自作孽!”賀長溪將手里的書隨手扔在矮幾上,起身進(jìn)了內(nèi)室。

  張弗瑜獨(dú)坐良久,輕嘆口氣,喃喃道:

  ”只有愛之深,才會(huì)責(zé)之切吧?”

  轉(zhuǎn)眼已到了十月中旬,一場大雪一夜間將整個(gè)京城覆蓋。早起推開窗子,迎面而來的冷冽空氣夾雜著紛飛的雪花席卷進(jìn)來,飄落到脖子上,冷的岳汀蘭渾身一個(gè)激靈。

  “好大的雪!”岳汀蘭看著銀裝素裹的院子,心情難得不錯(cuò)。

  “郡主是不是很喜歡下雪?”月嬋帶著兩個(gè)小丫鬟端了洗臉?biāo)褪诘倪M(jìn)來,看見岳汀蘭倚在窗前,唇角微揚(yáng),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樣。

  “是啊,想不到一夜間竟下了這般厚!”岳汀蘭將手伸到窗外,有雪花飄落在手心,冰冰涼涼的觸感令人心中甚是歡喜。

  “都快十月半了,這場雪下的正是時(shí)候,瑞雪兆豐年!”知道郡主不喜歡身邊伺候的人太多,因此,月嬋讓小丫鬟放好了洗漱的東西便退出門去。

  “明日進(jìn)宮要穿的衣服可備好了?”岳汀蘭收回視線,問道。

  “回郡主,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早些時(shí)候方府送來請?zhí)?,方家老夫人十月二十過大壽,您看要不要去?”

  “十月二十······”岳汀蘭略一沉吟,道:

  “那就去吧。”

  “是!您自打回京以后,一直未曾出門,王爺看在眼里,可沒少擔(dān)心呢!”月嬋一邊服侍岳汀蘭洗漱,一邊自顧自的說著話。

  岳汀蘭接過月嬋奉上的熱毛巾,聞言手中動(dòng)作微頓,隨即又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晨起時(shí)的那點(diǎn)好心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化不開的沉重。

  “方家老夫人的壽宴可是郡主回京以來頭一次在外人面前露臉,打扮上一定要上心!郡主那日想穿什么樣的衣服,配什么樣的首飾?奴婢先給您準(zhǔn)備著!”月嬋正為岳汀蘭肯出門見人高興著,絲毫沒注意到岳汀蘭神情的變化。

  “不急,再說吧?!甭勓?,岳汀蘭回過神,將手里變涼的毛巾放下,起身去了妝奩前梳妝。

  雪花飄灑了大半日,一直臨近傍晚才將將停下,這場雪足足下了半尺厚,慶成帝看著窗外皚皚的白雪,心中甚是歡喜。

  ”這場雪下的好!明年開春莊稼不旱,好兆頭!”

  “陛下福澤深厚?!辩妿r站在角落里,若不是他開口說話,很難讓人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你何時(shí)變得這么會(huì)說話了?”慶成帝笑著回頭,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不等他回話,接著道:

  “奢月那邊還是沒動(dòng)靜?”

  “是,一切如常!”

  慶成帝皺著眉頭思忖片刻,開口吩咐道:

  “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話落,一道身影一閃而逝。

  “太傅啊,這次恐怕你是真的看走眼了!”

  “娘娘您快下來吧!當(dāng)心摔著!”御花園的假山下,一個(gè)宮娥打扮的女子,小聲喊著。

  “閉嘴!”假山上傳來一聲嬌喝,顯示著聲音主人的不耐。

  ”娘娘······“

  ”滾回去!別在這里煩我!”奢月站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低頭罵了一句,便不再理她。

  “是!您可當(dāng)心千萬別掉下來!”小宮女語氣里滿是擔(dān)憂,轉(zhuǎn)身離開時(shí),在奢月看不到的地方卻換上了另一幅嘴臉。

  “喝完酒撒酒瘋,當(dāng)心掉下來摔斷你的腿!”

  終于安靜下來,奢月坐在石頭上,眼睛望著西南方向良久,喃喃道:

  “父王母后,我好想你們!也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jī)會(huì)與你們再見了······”

  雪后的夜晚,御花園里一片靜謐,奢月在假山上獨(dú)坐出神,直到身后傳來一道冰冷而又熟悉的聲音。

  “娘娘,您再坐下去,恐怕就要傳太醫(yī)了。”

  “你怕我死了不好交差嗎?”奢月收回看向遠(yuǎn)方的視線,垂下眼瞼冷冷道。

  “娘娘何苦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鐘巖聞言微頓,過了半晌才開口。

  “我沒那么柔弱,死不了!”

  “······”鐘巖默默靜立片刻,一個(gè)縱躍跳下假山,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御花園的夜色當(dāng)中。

  “木頭!”直到鐘巖的身影徹底在御花園消失,奢月才收回視線有些懊惱的低斥一句。

  只是鐘巖很快去而復(fù)返,再出現(xiàn)時(shí),手里卻多了一件狐皮大氅。

  “披上!”語氣一如往常的冰冷,可此時(shí)奢月聽在耳中卻覺得心中一暖。

  “你方才就是回去拿這個(gè)了?”奢月抬頭看他,卻并未接大氅。

  “你病了我不好交差?!辩妿r臉上有面具遮面,看不清表情,只是說話的語氣仔細(xì)聽來,似乎與以往有些許不同。

  “我怎么感覺······你是舍不得我生病呢?”奢月伸手拽住鐘巖衣服的一角,語氣略帶些輕佻的調(diào)笑道。

  “娘娘自重!”鐘巖伸手撥開奢月拽著他衣擺的手,卻在碰到奢月冰涼的小手時(shí)微微一頓!奢月很自然的反手握住了鐘巖的大手,溫暖寬厚的手掌中那層繭子有些硌手,可奢月卻不舍得放開寒夜中僅有的一點(diǎn)溫暖。

  “娘娘!請自重!”鐘巖整個(gè)身子一僵,卻忘了掙脫奢月柔滑冰涼的小手。

  “給我暖暖手,就一下!”奢月握著他的手,低聲說著,語氣中竟有那么一絲的乞求之意。

  “······”鐘巖鬼使神差的沒有拒絕,整個(gè)人就那么僵立在原地,感受到手中冰涼的小手漸漸有了些溫度,手不自覺輕輕摩挲掌中的小手······

  “你摸我做什么?”奢月語氣一如往常頑皮,只是臉色卻已經(jīng)紅的快要滴出血來,若不是有夜色掩映,此時(shí)她定是十分狼狽。

  “我······”鐘巖呼吸一窒,這才意識(shí)到自己做了什么,手立刻像觸電一般急忙放開掌中纖細(xì)的小手!

  “你這樣算不算是在調(diào)戲我?”奢月直直看著鐘巖,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卑職失態(tài),輕薄了娘娘,這就去向陛下領(lǐng)罰!”鐘巖側(cè)過臉后退一步,竟有些不敢看奢月晶亮的眼睛。

  “你這人真是無趣!你們皇帝罰了你,再派別人來盯著我,萬一那人是個(gè)輕浮之人怎么辦?你舍得我羊入虎口嗎?”抬頭說話脖子太累,奢月想要站起身子,卻忘了自己坐了許久,久到腿都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覺。

  “啊——”腿上無力,腳下一軟,奢月身子一個(gè)趔趄,便滑下了假山!好在鐘巖眼疾手快,向前一步長臂一伸,快速攬住奢月下墜的身子,兩人一起掉了下去。

  奢月緊緊閉著雙眼等待疼痛的來臨,直到身下傳來一聲悶哼,奢月這才連忙睜開眼,看著身下給自己充當(dāng)肉墊的鐘巖,此時(shí)正緊緊抱著自己,將自己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護(hù)在懷里!

  “你,你受傷了嗎?”眼底涌上一股淚意,奢月略顯慌亂的低聲問著身下的男人。

  “你先起來,讓我喘口氣!”兩人之間第一次這般親密接觸,令鐘巖此時(shí)說話都有些吃力。

  “好!”奢月還以為他哪里受了傷,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蹲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你······還能動(dòng)嗎?”奢月抬頭看一眼自己方才坐的地方,離地面有一人多高,這么高摔下來,還被自己當(dāng)了肉墊,光想一想,奢月都覺得痛!

  “我沒事。”鐘巖閉著眼躺在雪地上,再睜開眼時(shí),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回去吧,夜深了天寒?!辩妿r利索的起身,看著還蹲在原地的奢月,語氣淡然的開口。

  “······嗯。”鐘巖突如其來的情緒轉(zhuǎn)變讓奢月一頭霧水,不過回想起自己方才的那些舉動(dòng),奢月不禁感嘆:酒喝多了果然會(huì)壞事!

  第二日,天光未亮岳汀蘭便已經(jīng)起來沐浴梳妝,一頭如瀑的青絲在月嬋的一雙巧手中上下翻飛,很快被綰成了京城貴婦喜歡的高髻。

  岳汀蘭略顯困倦的闔眼養(yǎng)神,任由月嬋為她細(xì)細(xì)梳妝。

  粉黛薄施,娥眉輕掃,唇間一抹點(diǎn)絳紅······

  梳妝完,換上岳汀蘭早先選好的藕荷色宮裝,絕色佳人的窈窕身影躍然鏡中!

  “郡主,您可真美!像,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呢!”月嬋看著岳汀蘭,連連驚嘆!

  “是嗎?”岳汀蘭看向銅鏡,那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的女子,令她有種恍然隔世的不真實(shí)感,眼中隱隱浮現(xiàn)迷蒙的水汽:

  “我都快記不起上次這樣盛裝打扮是何時(shí)了······”

  “郡主原就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是平日里不喜打扮。如今稍作妝點(diǎn),竟叫人看見再舍不得挪開眼呢!”月嬋說完,招手示意身后的小丫鬟將岳汀蘭要帶的首飾呈上。

  岳汀蘭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回過神,見丫鬟呈上來的是前幾日太后賞賜的一套金鑲紅寶石頭面,眼中不經(jīng)意閃過一絲暗色,隨即臉上再次掛上一抹淺笑,輕啟朱唇道:

  “首飾還是用那套東珠的吧。”

  “可今日進(jìn)宮面見太后,郡主帶太后娘娘賞賜的首飾,豈不是更好?”月嬋站在原地未動(dòng),看向岳汀蘭。

  “你如今倒是很有主意!”岳汀蘭似笑非笑的盯著月嬋,良久才幽幽開口。

  “奴婢,奴婢不敢!郡主恕罪!”月嬋被岳汀蘭的眼神盯得頭皮發(fā)麻,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起來吧,念在你是初犯,今日便算了。若還有下次,再一并罰過?!?p>  “是,謝郡主。”月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起身,大冬天的清晨,額頭竟冒了一層冷汗。

  等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外面天光已然大亮。岳汀蘭坐上馬車離開誠王府,向著皇宮的方向出發(fā)。

  大路上的雪已經(jīng)清理干凈,不會(huì)影響來往的馬車。早起的百姓也各自掃著門前雪,不時(shí)傳來幾聲孩子們打雪仗的笑鬧聲,還有街邊上冒著熱氣的早飯攤子,濃濃的生活氣息,普通卻也滿是溫情。岳汀蘭透過車窗,看著街上的場景,心中頗有些羨慕這樣平凡和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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