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花兩家的婚事,是當今太后賜的婚。
英國公一生共有四子,嫡長子花季銘,從文,年四十,官拜吏部侍郎。若無意外,他日國公的爵位就落到他的頭上。
次子花季錚,從武,年三十四,掌京畿五萬綠林軍。
三子花季鈞,既不從文也不從武,二十五歲,是個江湖人,逍遙閑散。
四子花拂,年十七,花家的寶貝疙瘩,是個半瞎。
花家,是一品爵,祖上是跟著太祖打江山的功臣。如今的英國公雖年過花甲,已解甲歸田,但戰(zhàn)功赫赫,深得當今陛下信任,威望不減。
小兒子到了娶親的年紀,花夫人看上了陸家的嫡三女陸臨霜。陸家是太后的娘家,這求親自然是求到了太后娘娘那里。若得太后賜婚,那可真是風光無限。
誰知太后這人不講信用,前一天答應得好好的,第二天醒來就反悔,不愿結這親家了。
非但不想結,還缺德的指了個臭女人給人家。好事就這樣落到了蘇家的頭上。
蘇家是哪顆蔥,蘇秣也就是個正五品的、負責接待外賓的鴻臚寺少卿而已。
兩家那是一個天一個地,蘇家平日里連花家五丈之內(nèi)都不敢靠近,見著花家的狗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大爺”。
這是賜婚嗎,這簡直是羞辱。
圣旨一下,花家小少爺撕心裂肺地抗議:“本少爺不娶那臭女人?!?p> 花家老夫婦也不想最寶貝的小兒子娶個臭名昭著的婆娘,第二天去求太后收回成命,太后避而不見。
兩老又求到皇帝那里,皇帝鄭重道:“花老啊,您這是為難朕了。那是朕的母后,若朕下旨取消這樁婚事,豈不是忤逆了太后?!?p> 花國公嚇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怪自己沖動行事。他有幾個腦袋,敢叫皇帝忤逆太后,那可是大逆不道。
皇帝安慰道:“事已至此,花家不如先接了這樁婚。新媳婦到了花家,那還不是任由花家拿捏,到時候你們再尋個錯處,把人休了了事。屆時朕再給你家寶貝兒子指一門望族,虧不了你們家去。”
兩老只得作罷。
可他們作罷,花家小少爺不作罷,一聽還是要娶那臭女人,心里就不舒暢。
第一天,哭。
拿蔥蒜使勁對著眼睛,熏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花老夫人心肝寶貝的疼:“兒啊,可別再哭了,再哭你這眼睛可怎么受得了”
花小少爺可憐兮兮道:“不哭不行啊,太辣了?!?p> 第二天,鬧。
砸東西,罵下人,鬧完自個院子,跑到大哥二哥的院子里鬧,鬧得全府上下不得安生,左右鄰居投訴。
第三天,上吊。
他在梁上吊,腳下一堆丫鬟小廝接著,生怕人沒吊死,反倒一不小心摔下來擱著碰著了,沒他們好果子吃。
第四天,卷包袱離家出走。
可惜人生頭一回的離家之路,那是既心酸又心塞。花家四少不知怎的跑荒山野嶺里去了,然后好巧不巧落到了他二哥的手里。
花小少爺慷慨激昂道:“我要去找三哥,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p> 他二哥字正腔圓地“呸”了一聲:“你一個在自家府里都迷路的人,還闖蕩江湖?!?p> 花小少爺不服,半夜又逃了,結果悲催的發(fā)現(xiàn)逃啊逃,竟然逃回京城來了,被早就等候在城門口的大哥給提了回去。
第六天,鬧自殺。
拿著把水果刀對著自己的手腕比劃了半天,也沒見半滴血。他二哥急脾氣,沖過去就搶他手里的水果刀,結果一不下心,刀刃劃到了小少爺細嫩的皮膚,留下了一道十分、非常、細得跟蠶絲一樣的血痕。
“??!”他二哥悲催地慘叫,挨了他老爹二十軍棍。
他大哥實在看不下去了,悄悄讓人去醫(yī)館買了包蒙汗藥,下在那寶貝疙瘩的飯菜里,立竿見影。
世界終于恢復平靜。
婚事一定,兩家人都在忙碌的準備。
蘇家為了不顯得太寒酸,盡量能配上花家,不惜將兩處肥田一處房產(chǎn)給賣了,蘇夫人甚至拿出四分之三的嫁妝,來給女兒做陪嫁。
可以說,為了嫁掉她這個女兒,蘇家?guī)缀跏莾A家蕩產(chǎn)。
可就算他們再怎么湊,也不可能與花家相提并論。
財力這東西便是如此,窮人傾其所有,也不及富人隨意擺在柜子上的一個物件。
好在花家雖然不中意這門親事,面子上也還得裝裝,否則太后臉上也不好看,于是抬過來的聘禮也相當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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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六月,府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傳說中蘇上錦最好的閨蜜余三小姐余晚舟終于登門,為她添妝。
誠如歲榮所言,這位余三小姐人美聰慧,十七歲年紀,標準的鵝蛋臉,著一襲青衫,毓秀靈動,優(yōu)雅端莊。
尤其她很喜歡笑,無論是說話或不說話,有人還是沒人,她嘴角總是掛著一抹笑容,非常柔美,讓人看著不免想要親近。手拿著一柄團扇,隨便一站一坐,任意一個姿勢都是極美。
“方才蘇府的下人領我進來時,說你什么都忘了,可是真的?”余晚舟問。
兩人坐在離原居后花園的亭子里,清風徐徐,陰涼陣陣,不冷也不熱。
蘇上錦坐在她對面剝橘子,聞言“嗯”了聲,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擱到了后腦勺,一覺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p> “那日在街上,你突然就走了,我還找了好一陣呢!后來我又派人到府上打聽,這才知道你出城游玩去了。你也真是的,想要出城,告訴我一聲便是,何必偷偷摸摸就走了?!庇嗤碇坂恋?。
她語氣輕松,毫無責備抱怨。余音帶了點嗲氣,讓人聽了酥酥麻麻的。
蘇上錦道:“對不起,你說的這些我不清楚,我不記得了。”
余晚舟有些失落,道:“也對。”
蘇上錦將剝好的橘子遞給她:“吃一個?!?p> 余晚舟搖頭:“不吃。這個時節(jié)的橘子,太酸了,我不喜歡。”
蘇上錦剝了一瓣放進自己的嘴里,道:“是有點酸,不過偶爾吃吃,還是很開胃的?!?p> 余晚舟搖扇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地審視了她幾眼,問:“你最近胃口不好嗎?”
蘇上錦:“沒有??!能吃能睡,心寬體胖,就等著上花轎了?!?p> 余晚舟的視線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她的腰,笑道:“哪有胖了,還是和從前一樣?!?p> 蘇上錦:“是嗎,你說沒胖就沒有吧!”
余晚舟也不是個傻的,自是聽出她話里的敷衍,又隨意聊起了其它的話題。
約摸半個時辰后,余晚舟就走了。
歲榮納悶:“小姐,你每次跟余三小姐聊天,沒有個兩三時辰是聊不完的,怎么這次這么快就結束了?”
蘇上錦:“我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她說不上來,這位余三小姐雖一直保持著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也能說會道,善解人意,可她這心里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那張漂亮的臉蛋的確賞心悅目,但那笑容......
就好像是畫上去似的,一層不變。讓人看著,有點假。
反正她不太喜歡,以后可能也不太會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