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洛西聽著尼布那邊起床的動靜閉眼假寐,等確定他出帳后才起身坐在床上發(fā)呆,之后不久,昨天那位叫“孜弗”的大嬸一手拿著衣服,一手端著食物走了進來,依舊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昨晚睡得還好嗎?”孜弗將手里的東西放在一方桌上,然后坐在床邊打量著她,輕聲詢問道。
洛西點頭,看著孜弗滿臉的笑容,頓時也跟著精神不少。
“感覺好點了嗎?本來你家舍赫是打算讓你出去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的,但如果你還是不舒服,吃完以后可以接著休息?!弊胃ド跏求w貼的說。
聽見是尼布的準許,洛西如臨大赦,生怕錯過了機會,緊忙搖頭道。“我想出去走走?!痹詾樗龝驗椤凹浪尽钡纳矸荼幌拗谱杂捎谶@帳內(nèi),沒想到尼布居然會“大發(fā)慈悲”,她都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了,確實需要到外面透透氣。
孜弗笑著應(yīng)下,然后幫襯著她穿衣洗漱,洛西不好意思麻煩,推拒間,對方又說是受尼布所托,她無言以對,雖然別扭,也只好默默吃下遞至跟前的飯菜。
“謝謝您的照顧!”她滿心感激的道謝,看著孜弗,不禁想到了都奇,因為兩人年紀相仿。
心里頓時暖暖的,都奇也是這樣在生活上事無巨細,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和洛依。
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是不是夜以繼日的守在洛西床前?
等著她醒來。
“這有什么好謝的,要謝就謝你家舍赫吧?!弊胃ズ苁撬实男Φ溃率沁B帳外也能聽見她的笑聲,然而笑過之后,她斂下神色,語氣鄭重,頗有感觸的說?!昂⒆?,你可真是好福氣,孜弗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有哪家舍赫對自家女人這般盡心伺候的,放著那么多的家仆和隨從不用,親力親為的為你忙前忙后,又是挑衣裳,又是檢查吃食,他對你的好,叫我們這些外人看在眼里都是羨慕。”
洛西正聽得震驚,孜弗就將一只鑲著五彩寶石,新嶄的金鐲子放到了她手里。
她不解的看著她。
“替我還給你家舍赫吧,他說是給我的謝禮,可是這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收,所以就麻煩你代我還給他吧,你們的心意,孜弗都收下了?!弊胃ソ忉尩溃p手交疊放在胸前以作回禮,姿態(tài)極是誠懇。
洛西再次一驚,尼布居然會“送禮”?于是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把鐲子塞回孜弗手中,腦中快速運轉(zhuǎn),嘴上措辭道?!斑@是應(yīng)該的,我們一行人來到這里多有打擾,我身子薄弱,還勞煩了您照顧,實在過意不去?!?p> 孜弗不識尼布,她以為的“謝贈”,其實應(yīng)該算作是那位巴比倫王子的賞賜。她雖然對他說不上了解,但對他的心性脾氣還是琢磨了三分,所以她就是有滔天的本事,也不敢代勞這“還禮”之事。
萬一他怪罪她駁君顏面呢?
“不不不?!辈恢獌?nèi)情的孜弗又跟燙手山芋一樣的忙把鐲子推回?!昂⒆樱惗家驈膩硪陨衬疄榧?,既然你們是來我家里做客,我又怎么會收下你們這份重禮?況且我們有族規(guī),不許授受外來之物,否則是要遭受天罰的。”
洛西挑眉,對她的說法半信半疑,卻深信不疑這個時代對神明的虔信度,于是也不敢再勸,可這東西也不能落她手里。
低頭盯著手鐲,她兩眼茫茫,純金實打?qū)嵉姆萘浚恋榈榈膲褐菩?,壓在了她的心里?p> 耳邊回響著孜弗的那一句“親力親為,忙前忙后”,慢下半拍的反應(yīng),這才后知后覺的費力消耗著。
這幾個字眼冠上“尼布”的名字,怎么聽,怎么怪。它們與那位性情不定,高高在上的男人一點也不契合,畢竟他哪一次出場不是被前呼后擁,左伺右候的,所以他屈尊降貴放下身段不停忙碌的模樣,她實在無從想象。
收攏手掌,鐲子上凸出的寶石輕輕硌著皮膚,仿佛在暗暗提醒著她已經(jīng)穿上身的衣服還貼合著他經(jīng)手后的余溫,碗里的每一樣食物也都經(jīng)過他認真仔細的確認……心房,被一股奇異的暖流輕裹著。
不過爾爾,就有另外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從中摻和,堵在心口。
孜弗不明所以,她卻不能假裝糊涂。
他的喜怒哀樂,他的用心和改變,她至始至終都是代為承受。在這個男尊女卑,絕對男權(quán)統(tǒng)治的時代,她大概能理解孜弗對自己溢于言表的“羨慕”,因為連她都忍不住羨慕,羨慕著他心里面那位真正的“她”。
可她越是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手中鐲子的手感似乎就越沉墜,她知道,這是他傾注的一生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