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審訊室內(nèi)對楊忠厚的審訊還在繼續(xù)。
“說吧,他殺馬鳳英的時候你在不在場?”
這個“他”已不需要特意提名字了,俞童相信他懂。
“警官,你們能不能就判人是我殺的,求求你們,就當人是我殺的,我愿意給她償命......求求你們......”楊忠厚聲淚俱下地哀求。
俞童知道,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愿意代替他兒子楊柱亮去坐牢,甚至去死。
一個殺人犯,也許千萬人期盼他去以死償命,但在他的父母心里,可能也在千萬次地祈求自己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他們甚至愿意代替孩子去死......
但怎么可能呢!
一個人在犯下罪惡的行徑時,已經(jīng)注定,他要為此付出的代價里,包括會傷害他自己的父母、孩子、親人......
盡管俞童戳破了他的謊言,但楊忠厚依然一口咬定馬鳳英是他殺的,兒子楊柱亮不知情。
俞童暗自在心里嘆一口氣,結束了審問。
現(xiàn)在要看楊柱亮那邊會不會松口,雖然現(xiàn)有的證據(jù)已經(jīng)能讓他無可辯駁,但是俞童想知道,在他知道自己年邁的父親出來替他頂罪的時候,他是什么反應......
俞童決定見一見楊柱亮,聽聽他怎么說。
......
自從發(fā)現(xiàn)馬鳳英的尸體后,楊柱亮就被正式的收押到拘留所,因此俞童是在滄坊市拘留所見到的楊柱亮。
因為是正式收押,楊柱亮穿著條紋的囚服,雙手帶著手銬,比起上次見面,他明顯清瘦了很多。
看到俞童擺在他面前的人證和物證,楊柱亮自嘲地笑了笑,說:“警官,不用這么麻煩,既然你們已經(jīng)認定我殺了人,你們覺得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p> 聽到他的話,俞童還沒做什么反應,外面跟著一起來的馬曉波先氣憤地跳了起來:“什么叫我們覺得該怎么辦就怎么辦!那么多證據(jù)擺在面前,難道還冤枉了他不成!”
要不是旁邊還有江皓宇在,馬曉波都想直接沖進審訊室了,他非要好好教訓教訓楊柱亮不可。
俞童倒是沒有像馬曉波那么生氣,來之前,她已經(jīng)預料到這種結果了。
“到底是誰殺了馬鳳英,你又是怎么預謀想殺了謝梅,這些你不想說沒關系,你可以把它們都帶到牢里去。等到上法庭的那一天,就讓法官裁決你跟你的父親到底誰是主謀,誰是從犯吧?!?p> 俞童說著就開始迅速整理桌子上的文件,也不再看他,似乎是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一樣,收拾好東西直接走人。
“等,等等!你說什么?這跟我爹有什么關系!你們不能自己查不清楚就亂冤枉好人?!睏钪羶春莸氐芍嵬?p> 俞童幾乎要氣笑了,不過看到他此刻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又不由暗自松一口氣。
他能生氣憤怒就好辦了。不怕他憤怒,就怕他跟前幾次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他越生氣越憤怒,才越有希望讓他開口。
俞童轉回身重新坐下,看著他說:“你父親楊忠厚說馬鳳英是他殺的,但他的證詞又跟我們手里的證據(jù)對不上,所以現(xiàn)在人究竟是你殺的還是他殺的,我們無法判定。不過,這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案子調查到現(xiàn)在,我們能做的已經(jīng)都做完了,剩下不清楚的地方自然有法律和法庭來判決,你和你父親安心等著就行了?!?p> 俞童完全一副平淡陳述的語氣,似乎對他開不開口已經(jīng)沒有任何興趣。
“......”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審訊室里很安靜,安靜到能聽到墻上時鐘的指針走動的聲音。
俞童耐心地等待著,她知道對面的楊柱亮在掙扎、在權衡,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告訴她,此時過去的每一分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折磨。
“人是我殺的,跟我爹沒有關系......”
終于,他開口了。
根據(jù)楊柱亮的陳述,時間要拉回到2010年夏天......
在那次馬鳳英跑回溫山市的娘家,而楊柱亮把她接回去之后,兩人之間的關系并沒有什么大的改善,新婚生活依舊一地雞毛。
處于痛苦厭煩狀態(tài)中的楊柱亮就想起了他在溫山遇到的謝梅,他主動聯(lián)系了謝梅,兩個人開始瞞著馬鳳英暗中交往。
馬鳳英同樣因為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很痛苦,離婚的念頭不時冒出來。終于,在她從溫山回到楊莊村后的1個月左右,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跟楊柱亮離婚。
于是,在又一次劇烈的爭吵后馬鳳英大聲吼:“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但讓馬鳳英沒想到的是,這次楊柱亮很痛快地點頭了:“好啊,離婚!”
馬鳳英當時就愣住了,回過神后,心里就起了疑。以前幾次提離婚,楊柱亮都堅決不同意,現(xiàn)在突然這么痛快地就同意了,這其中一定有鬼。
有時,女人的感覺就是這么莫名其妙,卻往往又無比的準確。
馬鳳英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楊柱亮背著她出軌的證據(jù),傷心憤怒不甘之后,這次,她沒有跟楊柱亮吵鬧,知道了真相后,她反而不急了,因為現(xiàn)在主動權掌握在她手里了,該著急離婚的應該是楊柱亮而不是她。
果然,當7月底的一天楊柱亮提離婚的時候,馬鳳英像是一個等待已久的獵人一樣,不緊不慢地回他說,她不同意。
“她這個心思惡毒的女人,一直在等著我開口跟她提離婚,當我跟她開口說要離婚,她還嘲諷地說我想都不要想,想一腳踹了她跟別的女人雙宿雙飛,門都沒有。”楊柱亮用痛苦、怨恨的語氣說,“明明是她先提離婚的,明明是她急于擺脫我,她卻倒打一耙,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身上!她就是見不得我好,想拉著我跟她一起下地獄!”
大概在他們兩個人的眼中,他們當時的婚姻就是地獄......
“馬鳳英是怎么死的?”俞童問他。
“......我當時很憤怒,隨手拿了一個磚頭就打在了她頭上?!?p> “總共打了幾下?”
“......記不清了?!?p> 他確實記不清了,等他恢復理智,回過神的時候,馬鳳英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里。
后來的事情跟楊忠厚說的那些證詞有些關系,不過略有出入。
楊忠厚看小兒子和兒媳沒有按時回老宅吃飯就過去叫他們,進門就發(fā)現(xiàn)了倒在血泊里的馬鳳英。
楊忠厚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打急救電話,但他上前查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馬鳳英已經(jīng)沒氣了,又看到她額頭上的血窟窿,以及兒子楊柱亮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血磚頭,他第一反應是兒子殺人了......然后很快他就下了決定,不能報警。
之后,楊忠厚就幫兒子楊柱亮一起掩埋了馬鳳英的尸體......
俞童暗自嘆一口氣,楊柱亮認定馬鳳英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所以殺了她,結果最后把他父親楊忠厚也一起拉了進去。
“那謝梅呢?你又為什么想殺了她?”
“......我承認她為這個家奉獻了很多,但難道我就沒有為這個家付出嗎!我起早貪黑地工作,努力賺錢,養(yǎng)著他們娘倆,可她卻還不知足,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突然像著了魔一樣,非要讓我去跟馬鳳英離婚......你說,我怎么跟一個死人離婚?”楊柱亮冷冷地笑了笑,“她那不是逼我離婚,是逼我去死!”
所以他就毫不猶豫地打算也殺了她......
俞童想起,那天,楊柱亮問她和江皓宇,他是不是真的長得像個殺人犯......她現(xiàn)在可以回答他了,他長得看起來像個人!
......
案子結束了,宋衛(wèi)國局長和宋培山副局長都對他們重案組的工作成績進行了口頭嘉獎。
重案組的眾人都很興奮,馬曉波提議晚上開個慶功會,目光還不時地瞟江皓宇,只要他不反對,基本就沒問題了。
不過,先出聲的卻是俞童,她說:“這次我就不去了,正好跟別人有約了。不過,我原本也打算等案子結束了請大家吃飯的,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今晚你們盡情地吃喝,多少都算我的。我雖然人去不了,錢保證到位。”
說著,俞童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銀行卡和密碼交給了馬曉波。
馬曉波愣愣地拿著俞童遞過來的卡和寫著密碼的紙條,唯一的感覺就是,俞隊對他也太信任了吧!就這么簡單直接粗暴地把銀行卡給他了?!
馬曉波還沉浸在自己被人如此信任而帶來的震驚中,俞童已經(jīng)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今晚確實有約,她的高中同學,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孫怡,前兩天約她一起吃飯,時間就定在今晚。
其實,還有一點就是,她覺得如果她不在,大家可能會更自在,吃得更盡興……
俞童轉頭看到桌面上的日歷,還有兩天就是中秋了……馬曉波這次說得挺準的,他們確實在中秋節(jié)前結束了案子。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一點過節(jié)的喜悅也沒有。
不止今年,大概是自從高三那年開始,很多個中秋,她都刻意地回避了……這樣想一想,她還挺對不起家里的老俞和羅女士的,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決定,即使是他們不贊同的,他們也總是近乎無底線地包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