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懷到的時候，小風(fēng)暴還沒變成大風(fēng)暴，并且完全平息了。
偌大的餐廳里除了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經(jīng)理和一些店員，就只剩下幾個人，還幾乎都是認(rèn)識的。何渺站在玻璃渣子堆成的地面，長的裙擺飄揚，腳踝纖細(xì)，纖塵不染，出門前的魚骨辮變成了披散的卷發(fā)，平添些許慵懶。
微風(fēng)卷起地面上一大灘紅酒的香盈滿了大半個空間，藏了近二十年的紅酒，味道說得上是醇厚濃郁。
這畫面甚至說得上是美的。
如果不是地上仰倒的目光呆滯的壯漢，不是兩個站著的但同樣目光呆滯的壯漢，以及一張完全翻了身的桌子。
纖細(xì)漂亮的小姑娘獨站在那里的話，真的說得上是賞心悅目。
紅酒的香兀自浮動，寂靜的空氣里終于有人說話，那位仰倒在地上的大漢喘了口氣：“你學(xué)的什么功夫？”
何渺謙虛道：“小小防狼術(shù)，不足掛齒。”
壯漢的手動了動，表情從呆滯到小心：“我的手還在嗎？”
“在的，只是稍微骨折?！焙蚊燔浡暟参浚骸昂懿缓靡馑?，已經(jīng)叫救護車了?！?p> 壯漢放心了點，一旁他的朋友道：“那個??????店里的東西，我們不用賠錢吧？”
何渺道：“不用不用，又不是你們砸的，當(dāng)然是龔玥小姐賠錢?！?p> 龔玥此時靠在椅子上，脖子上一道青紫的痕，眼睛微閉著，淌血的額頭上已經(jīng)做過緊急處理，纏繞了一圈白紗布，看起來很是虛弱，聞言卻睜開眼睛，“明明是你砸的！”
嵐瑾夕斥她：“龔玥，你不要說話?！?p> 如果不是龔玥最開始得理不饒人，說話不過腦，哪來這些事，更不用說還得依仗何渺出手來救。
龔玥臉一扭，不大領(lǐng)情的模樣。
兩個站著的壯漢看起來毫發(fā)無傷，走上前慢慢蹲下來，把自家兄弟扶起，放到椅子上坐下。
顧予懷是見識過何渺的殺傷力的，今天這個，確實不足掛齒。
總共不過是折了一只手，受了點清淤。
顧予懷前腳剛來，警察后腳就到了。
若不是兩個出來逛街的女人都有點懶，一致選了個離小區(qū)近的商場，顧予懷估計還看不到這個收場。
何渺從玻璃堆里走出來，轉(zhuǎn)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顧予懷，慢慢眨了下眼睛，然后走上去，拽著他往邊上靠了靠，一副操心巴拉的樣子：“你別擋著警察進來呀?！?p> 顧予懷：“??????”
嵐瑾夕也看到了顧予懷，走過去道：“予懷，你怎么來了？”
“我叫他來的?！崩栌⒉暹M來道，極力阻止嵐瑾夕接近她的干兒子。
嵐瑾夕看著黎英母雞護小雞似的擋在顧予懷面前，笑容弧度不變，黎英如何，是否待見，在她心里壓根掀不起風(fēng)浪。視線微微往下移動，觸著何渺拽住顧予懷的手時，笑容立即少了，瞇了迷眸。
她的氣場隨著心態(tài)起了變化，黎英很敏感地察覺到，但何渺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氣場不氣場，打不過的話都是虛，所以她從來留意不到這個。
李奇則是個反應(yīng)遲鈍的，沖上來就擠開了嵐瑾夕，喜氣洋洋道：“大哥辛苦了！”
何渺“??????”了一下，干巴巴地看向黎英，思襯著剛剛自己有沒有很兇殘，有沒有嚇著阿姨。
大概??????沒有吧，已經(jīng)很簡單地打了，折了人一只手腕把龔玥解救出來，然后踢翻那個壯漢，最后虛張聲勢似的把桌子踢開，生生唬住所有人。
結(jié)束。
很多年沒打架了，這一場簡單到興致缺缺。
黎英看到嵐瑾夕被擠開后臉黑得不行的樣子，心里大笑一聲，頗為贊賞得看了一眼李奇，然后轉(zhuǎn)過身拉著何渺的手噓寒問暖。
何渺連忙說：“沒事沒事?！?p> “沒事也不行，你這么小一只，怎么能去對付他們的？學(xué)防狼術(shù)是防身的，不是救人，知道嗎？”黎英臉微變，凝重道。
李奇心說情感真是會讓人眼瞎，這位阿姨怕不是忘了剛剛他大哥那兩腳過去多迅猛，真毫不費力的。
不過他家大哥確實長得很有欺騙性，讓人一看她那張臉就能忘了她之前的戰(zhàn)果。
何渺很久沒有被長輩這樣關(guān)心過，心里暖洋洋一片，只會點頭說好。
黎英說了她幾句就不舍得說什么了，畢竟人家是做了好事，于是摸了摸何渺的腦袋，轉(zhuǎn)身去解決龔玥的爛攤子。
何渺仍站在顧予懷旁邊，手還拽著顧予懷的袖子，待黎英走開，她才恍然意識到這個，不由想到自己剛剛就是這么拽著人衣袖聽訓(xùn)的。
怎么一種幼稚園小朋友既視感。
連忙放開了。
顧予懷的視線一直若有若無地落在何渺放下來以后毛茸茸的細(xì)軟頭發(fā)上，忍不住的手癢，找了個借口伸手薅了一把，低眸：“為什么要插手？”
為什么插手？
何渺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何渺伸手拽了下頭發(fā)，避開他又一次伸過來的大手，認(rèn)真道：“不瞞你說，我一直想當(dāng)個蓋世英雄?！?p> 對面的李奇一聽這話，啪啪啪鼓掌：“說得好！不愧我大哥?！?p> 何渺謙虛：“哪里哪里。”
李奇鼓掌更歡了，一副小迷弟的表情。
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顧予懷淡淡瞥了他一眼，只一眼，李奇蔫吧了，呵呵笑：“不好意思，你們聊你們聊。”
說著就要離開這一塊土地。
何渺連忙拉住他，上手一拽就是手臂，道：“你別走，我有事問問你。”
李奇回頭，很自然地想應(yīng)聲好的沒問題，沒想到先對上顧予懷的眼神，像是被猛獸盯上，瞬間頭皮發(fā)麻，他嚇得立即甩開了何渺的手，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這才淡了點。
何渺手上一空，皺眉：“你干嘛？”
李奇盡力掰扯出一個正經(jīng)的表情，話是對何渺說的，視線卻不住往何渺身后瞟：“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你是我大哥也不要這樣??????”
大哥你就沒感受到后面的冷氣嗎？
你回頭看看啊，大嫂那表情，太特么恐怖了！
何渺哦了一聲，不很在意，手一伸，拽住李奇的短袖袖口往外拉了下，李奇一瞬間面如死灰，頭也不回地跟著何渺走了。
其實也沒走幾步，何渺停下來，放開他道：“先跟我說說怎么回事？”
李奇嘆著氣，乖乖把事情解釋了。
何渺點點頭道：“事情起因在你，雖然你也委屈，但是還是要吸取教訓(xùn)收斂些脾氣，工作上，沒混出頭來你不得不委屈的?！?p> 李奇慢慢嗯了一聲，他現(xiàn)在把社會頭修剪掉，又重新染了黑色，渾身的刺一下子收斂了大半，明明比何渺高出一個頭，眼睛滾圓，眉目其實是清秀的，就是鼻子不夠高，此時看起來竟頗有乖乖大男孩的樣兒。
何渺沒再多說他，只道：“那你怎么辦？這邊的工作恐怕??????”
“我知道的，老板肯定讓我卷鋪蓋走人?！?p> 何渺抿了下唇，李奇壓著心里的失落，拍拍胸脯，安慰她：“你放心，我能養(yǎng)活自己的！”
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走近他們：“你有什么技能？”
何渺詫異的回頭，顧予懷在她身后站定，等著李奇的回答，李奇忙撓撓頭發(fā)，不好意思道：“我，我沒什么技能，以前當(dāng)混混的時候，打架其實也不大行?！?p> 看出來了，何渺想，那天轟轟烈烈的一架里，這廝是唯一一個一拳KO的。
弱得??????鶴立雞群。
顧予懷抱手，睨著李奇：“端茶倒水會嗎？”
李奇低下頭，弱弱地嗯了一聲。
何渺忍不住用手肘碰了下顧予懷，道：“端茶倒水誰不會呀，你不要把這個當(dāng)技能?！?p> 活像一個護崽的媽。
顧予懷嘖了一聲，道：“行，那你可以考慮在別的餐廳工作，我開了家?！?p> 說完把一張名片遞過去，道：“餐廳經(jīng)理的電話，管理權(quán)在他，我?guī)筒簧夏?，有能耐的話，你自己說服他?！?p> 不是直接霸氣地甩工作，而是給一個門路，總體還是要自己努力去爭取。如果真的要幫一個人，這樣才是最好的。何渺覺得顧予懷的方法不要太妙。
李奇接過來，眼睛一亮，立即就是九十度鞠躬，道：“謝謝大??????您！我會把握這次機會的！”
全市排名數(shù)一數(shù)二的餐廳，哪怕在里面只是一個服務(wù)員，也是上上等的服務(wù)員，李奇心里瞬間燃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