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里，何渺確實沒有刻意去躲顧予懷，因為不用躲也見不了面。
何渺在報社的合同到期正好是在國慶后，踩著秋天尾巴的十一月，最后的倒計時里，她忙著交接工作，幾乎天天埋在家里，連遛狗這個任務(wù)都交給了唐可，她不出門，顧予懷又是個大忙人，只要不是特意約見，兩個人確實見不了面。
一忙就是大半個月。
最后一天她起了個大早，去了一趟報社。
雖然她的工作離職場很遠(yuǎn)，也差不多離這個社會很遠(yuǎn)，但人情世故她多少明白，她專門去了主編辦公室，簽了手續(xù)。
主編莫玉接過合同，手指在白紙上摩挲了下，聲音一如既往地和風(fēng)細(xì)雨：“以后就專職畫自己的畫了？”
何渺點點頭，笑容的弧度是天然的白甜感：“對呀，你也終于解放，不用成天成天地催生了不是？”
兩個人相視一笑，莫玉拿起印章，在如血的印尼上壓了壓，最后鄭重地在合同簽名處蓋上印章。
何渺聽她道：“好好畫，依你的能力，能成為像宋之安前輩那樣的一級畫家也說不定。”
莫玉說著笑道：“可能水平更高呢！”
何渺怔了怔，沒想到會從主編口中說出那個名字，忍不住彎了彎唇，眼底光亮：“可以吧?！?p> 莫玉失笑，玩笑道：“你還真是不謙虛?！?p> 兩個人簡單說了幾句話，一個干練的女人走進(jìn)來，手上拿了一疊文件夾，莫玉的工作一直很忙，何渺不再打擾她，跟她道了別。
離開報社，何渺回頭看了眼這棟高大的建筑，其實沒進(jìn)去幾次，但終究是她工作三年的地方，這是她最后一份工作。
卻不是終點，是她真正的起點。
回到家后差不多是中午，何渺脫下薄薄的羊毛開衫掛在門口的架子上，進(jìn)門，換鞋，唐可從廚房出來，手上握著把盛湯的不銹鋼勺子，身上是橘粉色的圍裙，她五官本來就生得和善溫柔，不帶什么棱角，此時頗有賢妻良母的派頭。
出來就道：“渺渺，你跟我來一下?！?p> 何渺瞬間有一種小朋友做錯事被父母問話的錯覺，仿佛若是不答應(yīng)，唐可下一句就是：“不怕，你過來，媽媽保證不打你?！?p> 何渺下意識就跟了上去，跟在唐可屁股后面進(jìn)了廚房，問：“怎么了？”
唐可拿勺子在鍋子里攪拌了幾下，蓋上蓋子，輕飄飄地問：“渺渺，最近是有男人在追你？”
何渺：“你怎么知道？”
說完覺得有點不打自招的感覺，干巴巴地笑了笑：“這個??????”
唐可接過她的話頭道：“我知道你最近忙，可能沒時間和我聊這些，但是，”
唐可瞪著眼睛，控訴地看向她：“你勾搭上大佬很久了吧？為什么不跟我說？”
她看起來有點抓狂：“那可是我偶像啊，偶像！你認(rèn)識咋不跟我說呢？我不求別的，一張正臉照就行，不，一個簽名也可以啊啊啊！”
劇情的走向好像不大對，何渺還從來沒見過何渺一副追星女孩的樣兒，愣了好半天，道：“你說的大佬是誰？”
照理說，顧予懷一個商界大佬，又不是明星，在大眾里的知名度沒有這么??????高吧？
唐可不可置信：“你還認(rèn)識幾個大佬？”
何渺額了一聲，心說仔細(xì)算來還真有好幾個，默默數(shù)了數(shù)，道：“有七個八個吧。”
唐可沉默半響：“我突然覺得你才是大佬。”
她開門見山：“我說的偶像是G集團(tuán)那位，顧家大少，顧予懷。”最后三個字說出來還有點結(jié)巴，連名字都不敢念，可想而知是多么不可褻玩焉的頂級偶像。
“你確定你偶像是他？我還以為是言宸?！?p> 唐可用力點頭：“就是他，我這輩子都是他鐵粉，從我高中開始，一直是他激勵我，讓我成為現(xiàn)在的自己?！?p> 一番話說得非常，非常官方。
何渺好奇道：“他??????怎么激勵你了？”
唐可三言兩語解釋了下。
不愧是多年的乖乖女孩，不僅個人非常努力，選的偶像都與眾不同，唐可之所以成為顧予懷的粉絲，全因為高中時看到的一篇報道，報道對象就是顧予懷，里面的內(nèi)容大概就是大佬成為大佬前的勵志小故事。唐可當(dāng)時正處于學(xué)習(xí)的低落期，深刻被大佬的故事感染了，開始奮發(fā)向上，想成為像大佬一樣的人。
非常勵志的姑娘。
唐可說完以后還認(rèn)認(rèn)真真把報道內(nèi)容給何渺復(fù)述了一遍，何渺聽完后陷入深深的思考，忍不住問：“少年時母親去世，沒參加高考就去當(dāng)了兵？當(dāng)兵沒幾年回來繼承公司，把集團(tuán)推上巔峰？”
唐可糾正她：“不是繼承公司，顧氏當(dāng)年易主了，是大佬將它奪回來的，而且G集團(tuán)一直很厲害，只是大佬讓它更厲害?！?p> “不是，顧予懷他不是顧家大少嗎？好好的大少爺不做為什么去當(dāng)兵？而且G集團(tuán)本來就是他的不是嗎？搶啥呀？跟誰搶？”
何渺一直覺得像顧予懷那樣的人，一生都應(yīng)該是順風(fēng)順?biāo)艑?，這些磨難??????未免太扯淡了，更像是編造出來的勵志故事。
人們總愛相信風(fēng)雨之后見彩虹，覺得沒點大磨大難大佬就成不了大佬，人心總是如此，不愿意相信也不肯接受這世上就是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就是站在頂峰的候選人。
大家更喜歡聽有波折的故事，大概得知大佬之前也曾跌落塵埃，也曾泯然眾人，就會有一種滿足感，對自己的現(xiàn)狀更為包容，或者更愿意接受糟糕的現(xiàn)實，想學(xué)大佬搏一搏。
所以很多編輯都愛把大佬的過去包裝一下，變成故事，報道不同于新聞，或多或少可以存在夸大與虛假。
何渺的問題五連一下子把唐可問蒙了，唐可立馬就道：“你不要試圖損毀我偶像在我心里的形象，他是最厲害的?！?p> 得，這是真愛粉。
何渺換了個問題：“那你怎么知道是他追的我？”
唐可道：“這些天不是我天天幫你遛狗嗎？好幾次偶遇到他。”
她說著面無表情補(bǔ)充：“后來我知道了，不是偶遇，他估計就是想制造這種偶遇遇到你，結(jié)果每一次都是我在遛狗，前兩天他上來問我你的情況，我解釋完以后順口問了句他是誰?！?p> 唐可說著深吸一口氣，臉都憋紅了，像是至今還停留在那天的情緒上：“他說他叫顧予懷，是你鄰居，鄰居！在追你??！”
她看去來快昏倒了，何渺順勢扶著唐可，唐可大半個人壓在何渺身上，緩了一會，順手捏了下何渺的臉，感嘆道：“不愧是你，太厲害了，大佬的女人?！?p> 何渺：“驕傲不？”
唐可點頭又搖頭，開玩笑道：“不知道什么感覺，就覺得你突然高不可攀起來，倒你身上竟然有點不可褻玩的感覺?！?p> “那你還不起？”
“不，讓我感受一下，大佬女人的懷抱，今天我就扒著你了，誰也不能把我扯開。”
“可是你的湯要溢出來了。”
唐可驚叫一聲，一咕嚕直起身去關(guān)小了火，緊張兮兮地捏起蓋子檢查自己的湯。
看來大佬女人完全沒有她的湯重要。
平時午飯半個小時就結(jié)束了，今天的午餐時間特別漫長，唐可對于何渺的戀情本來就很關(guān)心，現(xiàn)在還多牽扯到了自己偶像，更是特別關(guān)注，揪著何渺問個不停，頗像過年時揪著單身小輩問個不停的七大姑八大嫂。
何渺則是被好吃的飯菜吸引，問啥答啥。
直到午飯結(jié)束，何渺靠在沙發(fā)上吃飯后水果，咬著叉子稍一回憶之前的問題，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和顧予懷的交集還?????蠻多。
有些回憶很淺，有些很深，但都很牢固的存活在腦子里，唐可拋了個話柄，記憶就順著話語全拋出來了。
記憶就像一根線，拽著她當(dāng)時的喜怒哀樂，把他和她的故事串得完整。
何渺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思。
或者是自己的感情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