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玥梅,果然沒有辜負自家女兒的期望,毅然決然地俯身抱起了小孩,而將他扶起來的瞬間,阮棉依只覺得眼前的人在發(fā)光。
太白了,連眉毛和睫毛都是白色的,眼瞳是灰粉色,中間的瞳孔帶著紅,看起來無神又空洞。渾身上下除了衣服,幾乎是沒有別的顏色。
白化病……?
阮棉依愣了愣,她前世沒見過這個小孩?。侩y不成,他就是她今生的青梅竹馬?
“姐、姐姐,我害怕?!?p> 小孩淚眼汪汪地仰著頭望著李玥梅,蒼白的面孔精致非常,帶著病態(tài)的美。
嗯??
形象跨度太大了吧,跟前世那個陽光清澈的大男孩簡直就是兩種極端,而且——
阮棉依瞳色暗了暗,她好歹活著這么多次了,面前這個小孩,雖然表情可憐而弱小,他的眼睛里卻沒有絲毫的感情。明明在哭,眼睛卻冰冷的像機器人。
似乎,這次是個很難搞的人呢,不會又要死了吧。
阮棉依腦海里閃過各種死法,默默咽了口口水,不著痕跡的后退了一步。
“你出來干什么?!”
驚詫的喊叫聲帶著尖銳,阮棉依轉(zhuǎn)過身只看見剛剛還端著架子的女人臉都扭曲了,看向白色小孩的眼神仿佛像看著一個怪物,眼中濃烈的恨意灼的人心中發(fā)顫。
她幾乎是毫無形象磕磕絆絆地跑過來的,一把拽出躲在李玥梅懷里的小孩,直接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似乎還覺得不解恨,還要再扇時被人抓住了。
“夠了?!?p> 是李玥梅,她的媽媽。
阮棉依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表情的母親,在她的印象里,母親永遠都是平平淡淡溫溫柔柔的模樣,仿佛世間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又仿佛納入了百川的溫柔。
此時的李玥梅,眼神冰冷帶著一閃而過的輕蔑,直接抓住那似乎帶著風(fēng)勁的胳膊,狠狠往旁邊一甩,言語都冷硬了幾分:
“他還是個孩子?!?p> 被抓住的婦女只是嗤笑一聲,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倒是沒想到阮家如此家教,我教訓(xùn)我自己的兒子,與你有何干系?”
李玥梅怔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對方認識她們,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但是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小孩著實讓人心疼,忍不住開口:
“確實與我無關(guān),但是希望你以后別這么做了,你也說了,他是你兒子?!?p> 婦女笑出了聲,特別是在聽到“兒子”二字時,眼中的陰霾幾乎一閃而逝,還要說些什么,看到開過來的一輛黑色私家車時,馬上變了臉。
“你說得對,是我不好,最近搬家事多,忍不住就有些煩躁過頭了?!?p> 正說著,那輛車便在她們面前停了下來,從里面走出一個約摸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整個人看起來很嚴肅,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哪怕是看到她們,也不過是皺了皺眉頭,只是沖司機說了幾句便直接走了過來。
“方薛娥,怎么回事?”
他在離著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語氣淡淡倒是沒有多少不耐煩,沖著那個婦女問道。
“沒什么,就是小塵跑出來了,我有些擔(dān)心?!眿D女連忙接話,看起來十分的溫和,帶著淡淡的急切,又看了阮棉依母女倆,介紹道:“這是我們的鄰居,今天過來幫忙的。”
阮棉依有些恍惚,她還記得前幾世這對夫妻是十分恩愛的,幾乎只要是人看到了都要稱贊一聲模范夫妻。
她還記得,這個方薛娥是傳說中的灰姑娘,而這個中年男子年宇軒則是那個白馬王子,兩個人的感情幾乎是從大學(xué)延續(xù)至今。
可是這一世,他們倆的感情似乎也變了,這是,為什么呢?
提到這個小男孩,年宇軒表情一下子復(fù)雜起來,似厭惡又似憐惜,還有太多旁人看不懂的情緒,不過只是一瞬間,表情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冷硬,對著李玥梅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蹲下身看著小男孩:
“陌塵,到爸爸這里來。”
小男孩緊了緊李玥梅的裙擺,似乎十分不甘愿,最后卻還是松了手,一步一步朝著年宇軒走過去。
阮棉依看得分明,他的眼中如古井無波,好似剛剛的動作不過是演戲一般,垂下的白色睫毛擋住了眼,光是這樣看倒真像是一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孩。
這樣的孩子,真的是她未來的青梅竹馬嗎?怎么覺得,這一次這么懸呢?
阮棉依想著,拉了拉李玥梅的衣角,示意兩人該回去了,可是李玥梅卻是十分不放心,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的往自家走,還不忘說一句“有機會讓兩個小孩一起玩”之類的話,似乎是真的擔(dān)心。
阮棉依有些好笑,下意識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那小孩在觸碰到年宇軒的一瞬間,年宇軒渾身仿佛顫抖了一下,帶著不情愿和惡心的態(tài)度,最后卻還是將他抱起,和方薛娥進了屋。
這一次,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變了?
阮棉依有些不確定,但隨即又釋懷了。畢竟,她對未來太過明確,每一步該怎么走她都一清二楚,她需要保護自己好好活下去,其他人甚至包括她的家人,全都不在她的計算之內(nèi)。
至于為什么,她看著溫溫柔柔給她倒了果汁就去忙活自己盆栽的李玥梅,眼睛彎彎笑得十分燦爛而繾綣——
自然是因為,她的父母,根本活不到末世。
如果只是因為后來的喪尸病毒變異或者那些所謂天災(zāi)人禍,以她如今的能力絕對可以護他們周全。
甚至,不論是后來哪個基地,她都有能力在其中搏得一席之地,靠她的研究和她腦子里的智慧。
但是,她可以研究出藥劑甚至高科技產(chǎn)物,也可以不動聲色的在可能計算點埋入芯片炸彈,甚至可以在喪尸控制領(lǐng)域進行深入研究,就是救不了,被死神確定召喚的人。
不過也好,至死見到的這個世界,都是燦爛而美好的。
“小依啊,發(fā)什么呆呢?我不是讓你去看看鄰居家的孩子怎么了嗎?”
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下午,阮棉依剛吃飯懶洋洋地趴在沙發(fā)上看動畫片,假裝沒有聽到李玥梅隱忍的咬牙切齒。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必須要和“他”扯上關(guān)系,明明早上也就見了一面,怎么就讓李玥梅這么上心呢?還利用自己的女孩去刺探敵情,太可怕了。
“小依——”
李玥梅拖長了音,眼睛都瞇了起來,阮棉依抖了抖,將身子埋進沙發(fā)上的靠枕里,抵死不從撒嬌耍賴:
“我不要啦!他長得好奇怪,我不想和他一起玩。”
雖然,在她看來年陌塵其實挺好看的,但是小孩子嘛,審美異于常人可以理解。
“哪里奇怪了!那簡直就是小天使好嗎?”
李玥梅立刻反駁,雙手交握如同迷妹,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始長篇大論說教阮棉依,阮棉依瞬間慫了。
不情不愿的磨蹭出門,搬運車已經(jīng)不在了,看著那棟房子,只要想到里面有人住著,平白就覺得添上了一股子煙火氣,阮棉依沒走正門,直接穿過兩家后面的草叢圍欄到了隔壁,而這個秘密通道,還是曾經(jīng)的人告訴她的。
可惜,所謂郎騎竹馬來,兩小無嫌猜,終究講的不是她。
“哎?”
小聲的驚呼,她沒想到能在這短短的“秘密通道”里和年陌塵撞到,幾乎是一抬頭便和他對視了,在這半陰暗的,卻依舊有陽光從間隙落下的地方。
年陌塵看著她,歪了歪頭,仿佛一只懵懂的、初生的小動物,眼睛濕漉漉的就這樣和她對視,仿佛帶著迷茫的可愛,可是,阮棉依從他的眸子里,只看到了猶如深淵的冷漠和莫不在意。
在他睜大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空的可怕。
“我餓了。”
在如此靜謐的地方,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年陌塵。
他笑了,眼睛彎起來,陽光撒在他白色的睫毛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表情仿佛一下子生動了,就好像教堂壁畫里的天使降臨,帶著他粉紅色猶如最上等璀璨的寶石一般的眼瞳,好看的不像話。
可惜,阮棉依依舊沒有絲毫動容,只是嘆了口氣,從口袋里翻出了一塊巧克力,遞給他:
“吃吧,吃完了跟我走。”
年陌塵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問去哪也沒有問為什么,好像與他無關(guān)。
阮棉依抱膝坐在一邊看著,他咬巧克力的動作機械而單一,根本沒有尋常小孩吃到甜食的興奮和喜悅,甚至,也沒有表現(xiàn)出對巧克力的絲毫厭惡,仿佛只是單純的為了填飽肚子。
她有些好奇起來,這樣的青梅竹馬,如果用來試她那些試劑的話,應(yīng)該可以得到較為正常的數(shù)據(jù)吧?畢竟基地里的很多人,因為試劑的味道總是會露出古怪的表情,很容易影響她的觀測。
阮棉依想著,年陌塵也吃完了最后一口巧克力,將包裝紙隨便扔在了一旁,又沖著她笑。
跟個小狗一樣。
阮棉依默默撿起了他扔在一邊的垃圾,帶著他原路返回,直到看到自家別墅的后墻,才牽著他繞到了自家大門口。
“以后垃圾要扔進垃圾桶,不能隨便亂扔,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