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怎么不去死!”安母咬牙切齒道,身子抖得厲害。
她的思暖,那么痛,為什么要讓遭受這些不公的事?
你怎么不去死……
霎時像無數鋒利的刀刃凌遲她的心,破破了一地,淚水順臉龐滑落,頓時更疼了,幾縷沾濕的頭發(fā)貼在臉上。
原來爸媽對她恨之入骨……
陸衍也恨她。
他們都恨她。
她靜靜地站著,臉上很疼,可是心口更疼。
望著墓碑上那張笑得優(yōu)雅大方的臉,欲上前,突如其來被一股力量推倒在地。
地面摩擦著手掌,她看著手掌心,上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唇角漾起苦笑。
不知在笑什么,是笑她可悲還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看著安思然臉上的笑意,安母更氣了,“你還有臉笑?怎么就養(yǎng)了你這個白眼狼!別在這里假惺惺!給我滾!別臟了思暖的墓!”
“你不配!”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養(yǎng)了你來禍害思暖,害死了我的女兒啊!”安母捶胸頓足的,眼里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你這是跟我們安家有仇嗎?!思暖對你那么好?”安父沉聲道,聲音絲絲悲痛。
句句刺骨,氣恨難消。
陽光穿過柏樹的縫隙,在地面撒上斑駁的影子,細細碎碎的。
藍天白云,陽光正好,風微涼。
一對夫婦怒目圓睜,仿若要將她千刀萬剮。
如果眼神能殺人,她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女孩眼神空洞,無聲地流著淚,一聲不吭。
陸衍匆匆開車到安思然之前住的別墅,推開那扇門,推開每個臥室的門。
就連安思然之前待過的草坪也沒有她的身影。
回到安園依舊沒有她回來過的痕跡。
男人心里升起煩躁,緊皺著眉頭,額頭流著汗滴。
“季北,有她消息么?”撥通號碼,焦灼道。
“陸總,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還是沒有?!彪娫捘穷^傳來季北冷靜的聲音。
她能去哪?
陸衍目光一閃,腦海里劃過什么,“讓他們回來吧,不必找了?!?p> 說完,便掛斷了。
季北:“……”
在S市除了安園,安家外,安小姐確實無地方可去,也沒什么朋友。
唯一能去的便是安思暖的墓地。
當陸衍火急火燎趕到時,映入眼簾的不止她一人,還有安家父母。
上前,入目是紅腫不堪的臉,發(fā)絲凌亂,鮮紅的液體從手掌擠出。
心口倏然有點疼,那是他從未在安思暖身上有過的疼。
“我?guī)慊丶??!蹦腥藸科鹚笫?,語氣溫柔,心疼。
安思然置若罔聞。
被無視的安家夫婦怒瞪著安思然,話卻是對陸衍說的。
“陸總,別忘了思暖是怎么走的,是你眼前的這個人!”安母憤憤不平地望著十指交纏的兩人。
陸衍愛的是思暖,怎么能和安思然在一起?!
就算思暖不在,這個人也不能是安思然!
“她對思暖做的事不可饒怒!像她這樣的人就該去死!思暖才是你的未婚妻!”
逐而話鋒一轉,“安思然!你害了思暖不夠,連她的未婚夫你也要搶走嗎?!”
惡毒刻薄的話從安母口中吐出,陸衍面色陰沉,眼神犀利,心生不悅。
似是很不喜歡安母對她這樣說話,哪怕是這個人是她母親。
思暖確實是他的未婚妻,這一點不可否認,他閉了閉眼。
安思然沒有一絲的反應,仿佛與她無關。
牽著她的手也沒有因為安母的話而松開,反而握得更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反常,他想,或許看到她臉上的耳光心軟了,或許是因為她發(fā)燒剛剛好。
抬眸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如星的眸子溫柔了幾分,清清淡淡道:“我自有數?!?p> 短短四個字,再加上陸衍的反應,安母的怒氣消散了幾分,只有這樣才可以。
陸衍牽著安思然走了,在陽光拉出兩人的影子,看上去很美好。
醫(yī)院。
陸衍找來醫(yī)生清理干凈她的手心,自己則給她的臉上了藥,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再次弄疼她。
涼涼的藥膏減輕了安思然臉上的疼痛。
從墓園回來到傷口處理,她始終一言不發(fā),任由醫(yī)生著包扎,上藥。
“你感覺怎么樣了?”陸衍俯下身體詢問道,目光不似以往的冰冷,柔和了許多。
不是往日偽裝的溫柔,而是真切實意的。
女孩不答。
“要不要喝點水?”
依舊不答。
“餓了嗎?還是要睡一會?”男人十分耐心地問著,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
“你說話好不好?”
他哄小孩一樣哄著她,耐心十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這么有耐心,對方還是害死思暖的人。
陸衍覺得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這么耐心地哄一個兇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孩終于抬頭看了男人一眼,聲音很輕,“姐姐是我害的,你別再對我這么好了。”
安思然說得很平靜,眼底無波瀾。
媽說的對。
她害死了姐姐,還搶走了姐姐的未婚夫。
她也覺得自己真的很賤。
二老已經悲痛欲絕,為什么她就能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這句話下意識地說出,陸衍一怔。
聽到她親口承認了,并沒有想象中的情緒,反正有點不相信了。
安思然聽不清他說什么,腦袋疼得厲害,她的右耳特別疼。
一只手緊緊捂著那只耳朵,加上腦袋的疼,疼得她要裂開了一般。
“哪里疼?”看著她捂著腦袋,陸衍連忙問道。
心里一陣懊惱,自己竟沒仔細檢查。
“耳朵?!?p> 她眼角滑落一滴淚,疼又如何?這都是她該受的。
匆忙叫來醫(yī)生,哪還有平時冷靜的樣子,急急道:“她說耳朵疼,快看看!”
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醫(yī)生上前查看,看著安思然紅腫得厲害的臉,蹙眉,“有可能是耳朵受到了重擊,建議去做個耳鏡,明確診斷后對癥治療。”
重擊……
怎么會?
帶她到耳鼻喉科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診斷結果欄寫著“右耳鼓膜穿孔”字樣。
陸衍視線停留在這六個字上面,眼中是遮不住的心疼。
沒想到安家夫婦對她那么狠,生生打得她聽力受損……
看著上面的結果,安思然情緒沒什么變化,這是他們要的結果,便如他們所愿好了,一只耳朵受損而已。
比起死去的人,算得了什么?
躺在病上,閉著眼睛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