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在晉

　　　　大明財政就這個熊樣，各方共同努力下每年財政缺口達到二百萬兩之多。

　　要想緩解這狀況，無非開源與節(jié)流兩種辦法。

　　開源暫時不考慮。

　　加農(nóng)賦？歷史證明這是一條死路！

　　打死都不干，如果有機會最好減一些。

　　除農(nóng)稅之外，商稅、礦稅與鹽稅再加上海外貿(mào)易的關(guān)稅，這基本就是皇朝時代除田賦外最大的財稅來源了。

　　可是每一項都牽扯到官員、士紳、勛貴，輕易動不得。

　　別看后來辮子收厘金收鹽稅收的風生水起，可人家辮子有一個軍事貴族集團八旗做后盾，不服就是干！

　　別說文官士紳，就是將大明啃的血肉模糊、夢想著繼續(xù)啃辮子的遼餉集團繼承人吳三桂，不也被辮子給收拾了嘛！

　　大明皇帝有什么？

　　自從朱棣削藩之后，大明皇帝其實已經(jīng)是孤家寡人，完全喪失了自己的軍事基本盤。

　　這個以后再說。

　　關(guān)鍵是他也沒有什么班底，也沒有一套合理的制度，即使勉強去搞也收不到多少銀子，只會白白的背了個罵名，徒然便宜了各級官員、胥吏中飽私囊。

　　不開源就只有節(jié)流了。

　　先從皇帝自身下手，宮內(nèi)太監(jiān)、宮女、工匠清理一番節(jié)省個幾十萬。

　　宗室再動動手腳，每年減少個三五十萬也能解渴。

　　光祿寺數(shù)千的廚子，該清理的也清理。

　　京營是糧餉大戶。

　　名義上還有十幾萬的兵力，實際上屁用沒有，完全淪為權(quán)貴與官吏的提款機。

　　每年三百萬糧餉，清理清理弄出兩三萬士卒的名額沒問題。

　　不過，能在京營撈油水的，除了勛貴就是外戚，這活還得魏忠賢來干。

　　另一個糧餉大戶薊遼，每年600萬軍餉養(yǎng)了一群窩囊廢，而且其中空額太多。

　　先有高第清點軍隊，直斥孫承宗定額十一萬多的關(guān)寧軍，實際兵力只有五六萬人。

　　不過孫承宗是老狐貍，根本不與高第爭辯，只是輕飄飄說了句就按五六萬人發(fā)餉好了！

　　高第沒想到這廝這么不要臉，立馬就萎了，上疏自承其錯，‘前止據(jù)見在五萬，今核有某兵某兵十一萬。’

　　后來圓嘟嘟被崇禎做成了生魚片之后，畢自嚴再次上奏，‘計馬缺至三萬，兵缺至二萬三千有馀’。

　　八萬匹馬就缺三萬，這比例夠可以的。

　　歷史上圓嘟嘟清軍，號稱降到了480萬，雖然其中花活甚多，可也說明降到這個數(shù)字不會刺激過分導致兵變。

　　還有其余十個邊鎮(zhèn)，各處隨便給點面子，也能湊個七八十萬的數(shù)額裁剪下來。

　　各處扣一扣湊一湊，平衡財政之余還能剩下百十萬銀子。

　　雖然臨時沒法改商稅礦稅，可他自己開幾個礦、搞幾個作坊總沒問題吧！

　　這么一湊，編練三五萬新軍的費用應該足夠了。

　　至于其余的事？

　　設(shè)個學院培養(yǎng)人手，政務方面暫時以拖為主。

　　能埋個釘子的就埋釘子，不能動的就拖著，拖到有了有三五萬新軍在手，有皇帝的大義名分，誰還敢螳臂當車！

　　——

　　令人召王之俊、王坤、王裕民進見。

　　做事要先造勢，要控制輿論。

　　不說后世了，只說東林黨不就是靠著控制士林輿論才能興風作浪的嗎。

　　也是靠著掌握了話語權(quán)，才能在后世將朝政黑的面目全非。

　　而造勢離不開傳媒，這時候沒有電視網(wǎng)絡(luò)，只能從邸報打主意了。

　　通過邸報控制輿論，一者將他的意圖、政策完整、及時的傳遞下去。

　　二者，他也可以借助邸報與文官爭奪話語權(quán)，同時占據(jù)道義制高點打擊文官。

　　邸報，又叫邸鈔、京報，最先出現(xiàn)時通常是給基層官員看的，內(nèi)容大多是圣旨、官員調(diào)任信息、奏疏等朝政信息。

　　時至今日，邸報內(nèi)容已經(jīng)包括社會的方方面面，從朝政到經(jīng)濟再到社會新聞都有登載，內(nèi)容五花八門。

　　比如嘉靖戊申七月邸報‘大同右衛(wèi)參將馬繼宗家，舍人祿之女年十七，將嫁，化男子’。

　　是不是很驚悚？

　　馬上嫁人了，大姑娘變成小伙子了，這也能堂而皇之的登載于邸報上。

　　閱讀人群最初只限官吏，現(xiàn)在則擴大到對朝政有興趣的士紳、學子生員，他們會憑借關(guān)系抄閱。

　　除此之外，一些有需要的人也會特意收集、購買，比如京師有些酒樓茶館就會特意抄錄一些。

　　邸報的信息收集來自于六科、通政司。

　　具體來說，奏疏等信息由通政司收集送與皇帝，經(jīng)一系列程序作出處理后發(fā)給六科，六科則抄發(fā)給各相關(guān)衙門，這時候六科就會將抄發(fā)的文件進行編輯以供提塘官抄錄。

　　提塘官是大明各地的巡撫與總兵派駐在京師的官員，職責除了收發(fā)文件、奏疏之外就是處理邸報。

　　他們抄錄邸報之后就會派人通過驛站發(fā)回各自所在的省、軍鎮(zhèn)，到達軍鎮(zhèn)之后再次抄錄向下級傳播。

　　很明顯，邸報就是朝廷控制的報紙。

　　而大明朝廷也顯然意識到這一點，對邸報內(nèi)容作了一些限制，比如‘禁抄發(fā)軍機’，‘凡涉及機密之事，不得傳抄’。

　　可惜，既然是朝廷控制的報紙，那就必然受制于朝廷。

　　三個環(huán)節(jié)中的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可能明著暗著搗亂，受眾的限制也使得皇帝很難將自己的意圖昭告天下。

　　因此，朱由檢必須有一份能自行決定內(nèi)容、脫離朝廷的控制、能最大限度的擴大閱讀人群的報紙，這其中的意義不必細說。

　　既然要辦報，經(jīng)費、印刷、發(fā)行、價格等方方面面就要考慮。

　　——

　　內(nèi)書房就在東華門外，王裕民到的早。

　　司禮監(jiān)、內(nèi)官監(jiān)卻在皇城北安門內(nèi)兩側(cè)，距離乾清宮可不近，許久之后王之俊、王坤才氣喘吁吁的趕來。

　　“朕有意在朝廷的邸報之外再籌辦一份邸報，以將朕的意思明白無誤的告知臣民，免得陛下被苛酷官吏蒙騙。

　　王之俊，印制成本如何？”

　　“陛下，印刷不是問題，成本也不高……?！蓖踔〈致缘牧私庖环?，大體摸清了情況。

　　此時，大明印刷邸報已經(jīng)改用木活字了。

　　每個工匠每日工錢只有0.04兩，每日可刻字百個左右，技術(shù)嫻熟者可以刻150字以上。

　　紙張已經(jīng)改用最便宜的毛邊紙與連七紙。

　　這兩種紙都是福建、江西出產(chǎn)的竹紙，經(jīng)過萬歷年間的技術(shù)改造后，現(xiàn)在作為印刷書籍用紙普遍使用。

　　毛邊紙價格百張0.02兩銀子，連七紙略貴一些，0.026兩。

　　如果改用棉紙就貴了，百張起碼0.5兩。

　　“陛下，印刷成本里最高的就是人工與紙張，印刷數(shù)量多時，其余成本都可以忽略不計?！蓖踔】偨Y(jié)道：“如果按照邸報大小，印制數(shù)千張時，每張邸報成本在紙張價格上增加3-4成也就夠了?！?p>　　“臣以為，陛下不妨將價格定得低些，每張一文即可，發(fā)行則可以在京師內(nèi)招募游民、兒童，每人每日賣出幾十份即可糊口?！?p>　　朱由檢搖頭，默默合計了一會。

　　如果改用銅制活字，刻字會慢一些，不過使用期會長的多，制造活字的人工成本只會更低。

　　而銅是一次性投入，也可以重復使用，幾乎可以省略不計。

　　每百張0.026兩，取中間價800文=1兩，大約等于20文，每張邸報即使按照紙張價格翻倍，也不過0.4文，如果每份邸報十張，也不過4文。

　　這樣算的話，每份定價5文即可。

　　其中給發(fā)行點1文，每個點每日只需賣出幾百份即可盈利。

　　給報童1文，每日賣出30份就頂一個普通成年人的收入了。

　　剩余3文，差不多保本的樣子，即使略虧也不怕，每日即使發(fā)行萬份，頂天虧損三五兩，這點銀子還虧得起。

　　剛開始辦也不指望發(fā)揮多大作用，迅速擴大受眾才是要緊的事，越便宜越好。

　　由于毛筆字字體大，現(xiàn)在每張紙大約只有400-500字，如果能用鵝毛筆書寫，1000字以上毫無問題。

　　十張約萬字，足以再刊載一些趣聞、小說之類的吸引民眾了。

　　———

　　“外地發(fā)行呢？”朱由檢問道。

　　這可不只是為京師準備的。

　　雖然京師在冊人口百萬，據(jù)說還有三四成的不在冊外地人，每日賣出萬份沒有問題，足以養(yǎng)活一個印刷作坊。

　　可他的目的不僅是京師的。

　　王之俊笑道：“陛下何必心急。

　　如果邸報看的人多，自然會有人購買了運到外地出售，如果數(shù)量多到一定程度，自然會有人來求著去各地印制。

　　您不想借助朝廷的力量的話，就只能順其自然?！?p>　　也是，有些心急了。

　　提筆寫了幾個字以確定銅活字大小，再安排研究油墨——大明現(xiàn)在使用的水墨。

　　“朕知道了。

　　你在宮外籌備地方、工匠、工具，招募發(fā)行人手。

　　尋找銅匠制作銅活字，朕這幾日將字帖寫出來。

　　王坤負責安排人手去通政司、六科收集每日的疏抄等。

　　王裕民，你在宮內(nèi)藏書里尋找些有趣的話本、小說，分期刊登于邸報上，也去市井內(nèi)找找?！?p>　　不是開玩笑，前世唯一的特長大概也就是鋼筆字了。

　　放眼大明，用鵝毛筆有誰能比他寫得好？

　　只有繁體字是個麻煩，說不得要臨陣磨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