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殿試.二
魏忠賢沉默片刻道:“陛下,此痼疾不是現(xiàn)在才有的,漢唐以來就是這樣,當(dāng)年太祖爺殺了那么多官也不管用?!?p> “朕知道,朕會一點點來,試一試能找到一個好辦法。”
“您打算如何做?”
“先從京師做起,登聞鼓已經(jīng)形同擺設(shè),朕打算用起來?!?p> “以朝廷那些胥吏的德性,沒人敢用的?!蔽褐屹t搖頭。
“所以朕打算交給你?!?p> “臣不明白?!?p> “朕會在京師內(nèi)外城十三個城門各設(shè)一個登聞鼓,廢除敲鼓陋習(xí)。
你東廠監(jiān)管敲鼓事宜,依然由督察院審理,只是東廠全程參與審案。
案犯也由東廠看押,免得出什么幺蛾子?!?p> 登聞鼓在長安右門外,現(xiàn)在是由一個六科御史,一個錦衣衛(wèi)官幾個校尉負(fù)責(zé)接案子。
登聞鼓有個好處,就是默許越級上告——假如審理后確有冤情的話。
否則會挨一百板子,不過對于無處伸冤的人來說,似乎挨一百板子也值得,皇城根下通常也沒人敢將案犯打死。
至于受理案件范圍限制,朱由檢不打算改。
現(xiàn)在律令是婚嫁田地等民事案件不管,科考落第不管,自宮求進不管,藩王不管,挺合理。
“即使這樣,也沒人敢敲,胥吏有的是辦法讓百姓不敢敲、不能敲。”
“朕不是不知民間疾苦之人,要想讓百姓好過些,這事情總是要做的。
既然如此,早些做總比晚些做好,即使沒有人敲鼓,借著這個名頭朕也能培養(yǎng)些人手。
萬一有一個敲的,你把它辦的漂漂亮亮的,說不準(zhǔn)敲鼓的就會越來越多,辦的多了,你老魏的名聲不就打出去了?!?p> “臣的名聲早就臭了,要不要也無所謂。
不過這事要是做成了,可是京師百姓的福氣,臣在這里先替京師百姓叩謝陛下?!?p> “你先籌劃一番,挑選人手,過了年就開張。
做這事名正言順,哪個不開眼的多嘴,朕會讓他知道厲害?!?p> 魏忠賢見朱由檢決心已下,當(dāng)即道:“臣一定盡心竭力?!?p> “還有,以后用人記得多給點銀子,不能太多,至少要讓人一家能過的去。
對了,普通人家,若是糊口需要多少銀子?
如果過的普通一點需要多少?”
“普通人家按五口算,糊口的話要15到20兩銀子,僅可以糊口,能吃飽,吃不好。
普通要20到30兩,能吃飽,還能隔段時間吃些雞魚肉。
如果是官員就不好估計了,人情來往太多,百十兩是最低了?!?p> “朕知道了?!敝煊蓹z點點頭,與他估計的差不多:“讓郭允厚將今年的禁衛(wèi)三營糧餉趕緊定下,你自去做事?!?p> “臣遵旨?!?p> 魏忠賢告退。
記得后世有一個小偷與守衛(wèi)的理論,是根據(jù)博弈論納什理論之類的推演出來的。
結(jié)論是:小偷作案的頻率,并不是由對小偷的懲罰力度決定的,而是由對守衛(wèi)的懲罰力度決定的!
只有守衛(wèi)不敢睡覺,小偷的作案頻率才會明顯下降。
放在大明,官吏貪腐就是小偷,法司就是守衛(wèi)。
也就是說,只管官吏不抓法司,大明的貪腐無休無止。
也就是說,即使朱元璋對貪腐的官吏趕盡殺絕,可官員依然前仆后繼爭先貪腐的原因就是守衛(wèi)不管用了。
大明皇帝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都察院不管用了就設(shè)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也用不順手時就設(shè)東西廠,問題是,誰來監(jiān)督東西廠?
似乎,這在皇朝時期基本是無解的。
似乎,漢代的告冕令與朱元璋的允許百姓抓官進京有些效果。
似乎,現(xiàn)在可以試試能不能在大明的法司撕開一條小口子,順帶著培養(yǎng)一批人為以后做準(zhǔn)備。
——
立春前一日,順天府按慣例在東直門外迎春儀式,勛戚內(nèi)臣武士都必須出席赴春場跑馬,眾人各自抖擻精神,使出各種本事,倒也頗為熱鬧。
“好!”
“小侯爺果然是家學(xué)淵源!”
趙小侯爺一個漂亮的鐙里藏身惹來全場高呼。
說起來,這些豪門大家的繼承人,先天優(yōu)勢明顯,各種資源堆上去,就是普通人也給堆成了人才。
可惜大明的豪門大戶點錯了技能樹,全點在浮華上了。
“承讓承讓?!庇忠晃悔A得跑馬的小爵爺?shù)靡庋笱蟮谋@場一周。
看到這,朱由檢想起后世的賽馬。
明人好賭,無物不賭,貌似這是個發(fā)財?shù)男挟?dāng),值得考慮。
博彩業(yè)啊,甚至能支撐起一個城市一個地區(qū)的經(jīng)濟,可想而知其中利潤有多大了。
只是,這玩意貌似是靠概率賺錢的,而他對概率只知道一點點,就知道硬幣落地次數(shù)多了,正反面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基本相等。
不過這行業(yè)利弊都有,還得好好斟酌。
——
立春日,朱由檢再一次大開眼界。
這一日,不論貴賤都吃蘿卜,稱‘咬春’。
宴會倒是不稀奇。
可用棉花塞耳朵什么鬼?
卻是取其聰明之意。
好奇心起,略一打聽,遂換了便裝,不從北邊安定門去外校場,拐個彎從東邊朝陽門出去。
一路上,游人川流不息,每個人的頭上都戴著烏金紙疊成的飛蛾蝴蝶螞蚱。
大的如巴掌,有小的似銅錢,有戴一個的,也有插滿頭的。
只是這位有為青年,你這腮邊一抹嫣紅是啥玩意,配著鬢角兩只顫悠悠的蝴蝶,不忍直視!
還有這位少年俊杰,臉上往下掉白粉。
這都什么風(fēng)氣!
“陛下,這是‘鬧嚷嚷’,多戴者都是勛戚大臣之家人?!蓖踔囊娭煊蓹z四處打量,忙在旁解說。
其間又有十?dāng)?shù)支隊伍,每人打扮都頗有古意,高冠峨帶,身穿大紅官袍,手捧笏板騎馬而行,看神色卻又不似大戶豪門。
“這些人都是緋優(yōu),就是唱戲雜耍之人,仿效古人云臺諸將、瀛洲學(xué)上之類。”
一轉(zhuǎn)頭,這誰啊,大白天出來嚇人。
只見十?dāng)?shù)人抬著一臺閣,其中坐一花枝招展周身環(huán)佩的女子,身旁有幾個一身錦衣的童子。
只是,這女子眉毛修剪的如細(xì)線一般,臉倒是很白,慘白,都被粉糊的看不出肉色了;
兩腮從眼角下開始用胭脂涂抹,向下直到與嘴角平行,向后直到耳邊;
小嘴,真真正正的櫻桃小嘴,畫的比櫻桃大不了多少。
活脫脫的倭國藝妓既視感。
“陛下,這女子是娼妓?!?p> 搖搖頭,前行至東郊,忽聽眾人喧嚷:“來了來了?!?p> 前面人群摩肩擦踵塞途充路,侍衛(wèi)趕緊將朱由檢圍在路邊。
坐在馬上,倒也看的清楚。
兩架塑像。
一個矮小些的精怪,似神又似魔,他也不認(rèn)識。
一個則是土牛,與真牛一般大小,栩栩如生。
道路兩邊有擺的香燭桌,有人在燒紙錢,還有人向塑像投擲五谷。
“陛下,古時是在東郊迎青帝,現(xiàn)在則是以芒神為太歲,以土牛送寒氣,以此迎陽。”
大開眼界!
只是明朝流行的畫風(fēng)有些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