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了飯點,周蓮的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周蓮以為是李嫂子找她去吃飯,笑著去開了門。沒想到門外站著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笑起來憨憨傻傻的,像是村東頭人家養(yǎng)的那一條大黃狗。周蓮吃了一驚,以為是哪里來的登徒子,馬上將門“嘭”的一聲合上。
周蓮右手握住左手放在胸前,對發(fā)生的這種情況手足無措。
那人又敲起門來,一邊敲一邊說:“你開開門,我是來給你送飯的?!?p> 周蓮苦惱著從窗戶往外面看去,正是晌午,外面幾乎沒有什么人,只有一個老頭子不知道為什么還在外面晃悠。外面有人就好辦了。萬一這個年輕人是壞人,好歹也讓她有機會喊人。周蓮打開門,也沒有讓他進門,直接堵在門口問:“你是誰,今天怎么是你給我送飯?”
男人撓撓頭,解釋說:“李嫂子的姐姐要不行了,今天她們?nèi)叶既タ此憬?。我是周愛國的兒子,哦,對了我爸就是這里的管事,這里原先就是我奶奶的屋子。李嫂子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太晚了,估摸著你已經(jīng)睡了就沒有來找你。今天早上正好撞見了我,就讓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情。我爸聽說了,就讓我來給你送飯?!?p> 周蓮聽了有些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便接過飯盒說:“哦,我知道了。”說完之后,她等了一會兒,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還在盯著她看,又不方便得罪他,小心的問:“你不回去吃飯嗎?”
年輕人笑,露出二十顆白的發(fā)亮的牙齒,揮揮手,離開了。
周蓮看著年輕人活潑的有朝氣的身影,默默的在心里羨慕。他的未來一定有無限的可能性吧。這是個對生活很有信心的男人,他的眼睛里面有著明媚的光彩,他的肌膚有著青春的光澤。周蓮真羨慕他。他是一個男人,有力氣,又年輕,能夠養(yǎng)活自己,以后還能夠養(yǎng)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周蓮撲到銅鏡面前,看著鏡子里面的那張漂亮蒼白的面孔,一陣陣煩躁。她和剛剛那個年輕人差不多的年紀,可是她的眼睛里面已經(jīng)沒有光了。
自打這一日起,周蓮時常能夠碰到這個年輕人。周蓮常和村子里的女人一起說話,也知道了這個年輕人是周管事的獨子,叫周桂,今年22歲,在鎮(zhèn)子里一家家具廠里做學徒,在村子里屬于前途不可限量的那一種人。
周蓮對他沒有什么意思,只是覺得一個大男人整天圍繞在她身邊不干正事有些沒有出息。周桂反而對她很有意思,畢竟周蓮年輕而且漂亮,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子村子女人沒有的感覺。你要問周桂喜歡周蓮什么呢?他也會呲著牙告訴你:“周蓮模樣長得好看,又是城里來的,誰不喜歡呢?”你看,這種第一眼見面的喜歡就是這么膚淺。周這種膚淺的喜歡,周蓮是不需要的。她想要的愛情,那么這個男人一定不是喜歡她的臉,而是喜歡她的人品性子,喜歡和她相處。容顏總會衰敗,喜歡容顏的愛情是最最靠不住的。
到了她的這個地步,只求好好安生過日子,實在是不想發(fā)生任何改變了。她現(xiàn)在還時常做噩夢,夢到自己還在陳府的日子,醒來還是會瑟瑟發(fā)抖。偶爾沒有人的時候,到了晚上,周蓮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房間,時常會想起自己離開陳府的前一夜。周蓮恨恨的咒罵說:“我好不容易出來了,我絕不能讓這個人毀掉我的人生?!彼胝覀€人陪伴,但是男人讓她覺得靠不住,女人讓她害怕。陳府的人給她留下的陰影太多了。思來想去,周蓮決定養(yǎng)一只貓或者是狗。她其實更喜歡貓多一點,可是村子里剛好有一戶人家要生小狗崽兒,主人家勸她說,她一個女人住,不安全,還是養(yǎng)只狗能看家保護。周蓮聽了,覺得養(yǎng)只狗也不錯。后來,周蓮抱過這只小狗崽的時候差點被笑死,這也太小太可愛了吧。她給這只小狗取名叫豐收,覺得這是一個特別幸福的名字?,F(xiàn)在周蓮不大出門了,每天在家里照看著豐收,像是照看著一個小孩子一樣溫柔細心。有了豐收之后,她的確快樂很多。等到豐收略微大了一點,周蓮也會撿著好天氣抱著豐收出門溜溜。大家打趣她養(yǎng)狗和養(yǎng)娃娃一樣,她靦腆的笑。
有一天周蓮抱著豐收去外面曬太陽的時候,遠遠的瞧著周桂正在不遠處,嚇得轉(zhuǎn)身就要走。她明白周桂對著她存著什么意思,只不過自己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談感情的意思。周桂這樣鍥而不舍的出現(xiàn)在周蓮的面前,不僅沒有讓周蓮感覺到他的誠意,反而覺得他是個煩人的家伙。周蓮感激他的熱情和感情,可是她真的消受不起。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像是周蓮這種情況,更容易招惹是非。好在她平日里和是非的主要制造者--也就是村里的大媽們打好了關(guān)系,她又常在她們聚焦是非的時候過去待著,現(xiàn)在的情況還可以控制。有個女人一本正經(jīng)的真誠的拉著周蓮的手說:“你長得像朵兒花似的,后半輩子就這么過下去太可惜了。其實周桂也是個體面人,他爸爸是這里的管事,他自己也有出息能掙錢,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看中了他呢。”周蓮聽到還有別的小姑娘喜歡他立馬回道:“那就讓別的小姑娘喜歡他吧。讓他去追別的小姑娘吧。我不喜歡也不擅長和別人搶東西?!?p> “怕什么怕,你比她們模樣都長得漂亮,你要是愿意誰也搶不了。”有人笑道。
周蓮在心里說:我可受夠了被別的女人嫉妒的痛苦,誰也不知道她們能干出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來,于是還是推拒著說:“我已經(jīng)是別人家的人了?!?p> 這個女人聽到了哈哈大笑起來,“到了莊子上的人,根本就沒有再回去的機會,你想什么呢你?不出幾個月,你家老爺就把你忘了。你家太太更加不愿意讓你回去。你還是安安心,不要在想著回去了。”
她們誤解周蓮的意思了?!拔以谶@里很好,也不想回去遭罪受。但是我現(xiàn)在的好好的日子,干嘛非要再加上一個男人呢。和別人一起生活,大家的生活習慣也不一樣,還要給他洗衣做飯,給他生娃娃,太辛苦了,我有豐收就夠了。”
大家又一股腦兒的罵她傻。一會兒說還是人好,知冷知熱,還能賺錢回來花,;一會兒又說起自家男人的種種壞處,做事不讓自己滿意的地方。女人吐槽起男人來,那就沒完沒了,天黑還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