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兒是打哪兒來的?又要往哪兒去?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剛無畏給她端了個碗筷過來,只她的碗筷和這摘星樓一樣的是碧玉的,他的是白玉的。李毓現(xiàn)在給她夾了個神仙肉,順便開口問她。
東方曉明白這是要開始查戶口了,但是她的過去并不想再提起。一是沒必要,二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于是便開始官方打太極。
“在下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也無親人在世。”
李毓哦了一聲,繼續(xù)追問道:“不知來處是何處,去處又是何處?”
“來處已忘,去處未定。尋歡如今不過是人間一浪子爾?!?p> 李毓又哦了一聲,很是興味盎然的樣子。在他面前,還從來沒有人能藏得住什么,也罷,反正藏的再深,他也有的是本事挖出來。他看向東方曉的手,剛剛也是這般一雙手,拿著菜刀,利落地殺魚、做飯。既便如此,這雙手與他這些使刀槍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小巧了,但也比一般的閨秀要大些,也無一般閨秀那般白皙細嫩。那臉也是,鵝蛋臉卻菱角分明,眉宇之間一股英氣。
此時那張英氣的臉正在極力忍耐著,李毓看著,眼珠子骨碌一轉,眼底便像是有艷光閃過?!邦嵟媪麟x終究也不是好事,歡兒一人在這世間,難免寂寞孤苦了些,瞧你那婢女,到哪里都得帶著一大包袱。這樣罷,雖說身份不合適,但我與歡兒一見如故,我便勉為其難,與歡兒結為兄弟,你搬來我這桃花山莊里住。如何?”
東方曉先是被他左一個“歡兒”,右一個“歡兒”鬧得頭疼,待反應過來他話中意思,更是嚇得筷子都掉了。
要與她結拜?還要她搬進去桃花山莊?這怎么可以!在前來云州的云水河上時,那艄公與旁的客人閑聊,說這長樂侯喜愛桃花,在云州的別莊更是種滿了桃花,故名稱桃花山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聽到那客人壓低了聲音說,長樂侯有龍陽之癖,不愛美人愛美男,那桃花山莊里,便是養(yǎng)了一群美貌的男子,個頂個的好模樣。她當時聽到了還不以為然,畢竟,這個問題不僅在她那邊有,到處都有,人屈原說不定也是呢。
她沒想到的是,如今,她也要成為這桃花山莊的一員了?怪道他見了仙鶴那張臉也沒啥反應,反而是對她……
“侯爺若是欣賞我這手藝,我便留了下來助侯爺將摘星樓辦成天下第一樓。桃花山莊乃侯爺?shù)乃秸?,我實在不好叨擾……”東方曉推拒道。
“怎么,你不肯?”李毓見她遲遲不答話,那笑還在臉上,只話是冰冷的。東方曉心里盤算著,他都說了“勉為其難”,她要說“那就不要為難”的話,十成就是她不識好歹了。說不定他又要表演一次變臉絕技。雖他的變臉不用花銀子就能看到,但她是真不想看。
再者,他不是很缺廚子么?不是對她很滿意么?怎么不聘請她?
難道的美貌蓋過了才華?不至于呀,她的樣貌比不上仙鶴,也比不上鳳嬌嬌。
她東方曉,仇未報,廚子未做,好不容易出了山,就要淪落成一個孌童了嗎?
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是回去嫁給吳有德好還是去桃花山莊好。但和吳有德相比,這桃花山莊卻是不曾鬧出過人命來的。
李毓見她的劍眉還死皺著,威脅性十足地“嗯”了一聲,東方曉馬上反應過來,慌忙中扯了個笑出來,抱拳道:“多謝侯爺抬愛。”
李毓看著她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十分好心情地握住那玉拳,“還叫侯爺就太見外了?!?p> “……是,兄長?!彼龕瀽灥氐?,聲音里帶了三分的低落,三分的忍耐,和三分地無可奈何。
李毓抬眸等著,他以為她肯定會跳起來拒絕,或是亮出她那爪子,對著自己狠狠一撓。對于自己的傳言,他也是心知肚明的。畢竟這中間,也是有他煽風點火的。她也知道,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她并沒有,反而是一直在忍。
他探到了她的忍耐底線,她卻主動把自己的底線再降低一些。
真是有趣。
那邊廂,無畏終于拿了一壇酒上來。他以小刀開了封,那甜甜的果香馬上溢滿了整個雅間。
李毓看了無畏一眼,伸手取了只碗給她斟滿,單手遞給她,“歡兒來品品,這是我去年親自釀的桃花醉?!彼纸o自己斟滿,端起來,道:“喝過了這碗酒,咱們日后就以兄弟相稱了?!闭f著,碗輕輕碰了一下她的碗,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
無畏聞言,看了自正在興頭上的自家主子,知道主子這又是玩心起來了,又垂下眼眸去。
那邊自己主子還在催那尋歡公子,“喝呀,喝呀?!比缓笏涂粗菍g公子兩眼一閉,很有些引頸受戮的英勇,咚咚咚灌了下去,竟是一口干了。
李毓見她一口干了,大聲贊道:“好酒量!”然后他竟哈哈大笑起來,那酒碗都快要端不住了。
東方曉看著灑出來的幾滴酒,心想這侯爺又在發(fā)什么瘋?她是哪里惹他笑了?那桃花醉雖是帶著花香的,里面估摸著又放了些不知什么果子,喝起來甜甜香香的,但那后勁甚猛,即便是她這般酒量的,這時也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起來。
她本不想干了,但李毓看著,她覺著她要是不喝,他就敢捏著她鼻子當藥一般灌了,故而才這般英勇。此時見他還在笑,心里也有點不舒服,道:“侯爺說喝過此杯,便是我兄長了。如今卻端著不喝,難不成是誆我?”
李毓好容易停了笑,見她終于忍不住牙尖嘴利了一回,又忍不住微笑了下,只也把酒一飲而下,將酒碗朝下,竟是一滴也不剩的。
“兄長好酒量?!?p> 李毓笑了聲,眼睛停在她臉上,“對著我的好歡兒,為兄的自然是認真應對?!?p> 東方曉的雞皮疙瘩再一次起了來。
李毓又給他斟滿,笑瞇瞇道,“你既然已是我義弟,那么兄長的事,你自然也得幫幫忙。你瞧,我這摘星樓,說是云州第一樓,可廚子做出來的東西,竟如此不堪入口。歡兒受受累,對廚子們多指點指點。為兄的摘星樓做好了,你臉上也有光,你說是也不是?”
東方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會吧?借著說結拜兄弟,卻讓她教他的廚子做菜?還把這當成了她這個當?shù)艿艿牧x務?說什么臉上有光,她相信憑著這位變臉的本事,轉頭就不承認她這個弟弟。更重要的是,住在他桃花山莊,限制她人身自由,連個工錢都沒有,周扒皮都不帶這么黑的。
李毓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給她夾了塊神仙肉。道:“我就知歡兒心疼兄長,迫不及待要為兄長分憂呢?!?p> 誰要為你分憂了?
無畏在后面,看著自家侯爺笑瞇瞇的樣子,有看了眼活像吞了只蒼蠅的尋歡公子,心里忍不住笑了。說起腹黑,誰能黑得過他家侯爺?
李毓自己也夾了塊肉吃,吃著還不忘問她:“這道菜名喚什么?”
東方曉悶悶道:“神仙肉?!?p> 仙鶴的水準不行了,這神仙肉吃著,也沒有往日的可口?;仡^得罵罵她,真是驕傲了,不管教不行。
“為何?”
“吃過這口肉,賽過活神仙?!?p> 嗯,李毓點點頭,這名起的好,他現(xiàn)在就是賽過活神仙了。
這頓酒喝到日薄西山才算散席,李毓讓她上了自己的馬車,連著仙鶴一起帶回桃花山莊去了。她被李毓灌了不少酒,在馬車里靠著仙鶴的肩頭瞇了一會。
無懼和無畏早就為她們準備好了廂房,帶了路過去,又撥了個使喚的小廝伺候著。仙鶴心疼東方曉,讓小廝端了盆水來,擰了帕子給她擦臉。
“公子,你可要當心著自個兒的身子,您脾胃素來不好,這酒又最是傷身,下回可莫要再喝了?!?p> 東方曉難受地呻吟了一聲,擺擺手,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咱們這回可是進了狼窩了。”
仙鶴一聽,大驚失色。忙低聲問道:“這話怎么說?”
東方曉簡單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仙鶴越聽,那眉頭越是皺地緊。聽到最后,她終于忍不住,罵道:“傳言說這長樂候最是放浪不羈,怎的還如此陰險狡詐!我聽說這桃花山莊養(yǎng)著許多……許多那什么……”仙鶴說著,臉紅紅的,那兩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罵人的氣勢沒了一般。她狠狠一跺腳,“反正這桃花山莊不是什么好地方!剛剛給我們端水是個小廝,這桃花山莊果然如傳言一般,一個女的都沒有。公子,奴婢實在是怕……”
東方曉看了她一眼,接過帕子自己擦起身子來?!澳阋粋€女的怕什么?該怕的是你家公子我才對?!?p> 仙鶴看她慢條斯理的樣子,道:“我瞧您沒半點著急懼怕!”
“這不是屠刀還沒落下來么?”東方曉慢悠悠道。
“公子!”仙鶴急了,她腦子一轉,湊到東方曉身邊,道:“公子,世人皆知長樂侯好男風,不如您……”
“不可!”東方曉知道她在想什么,話沒說完就截住了她的話?!拔掖魃线@張面具,就沒有想過以真面目示人,此事不用再提?!?p> 仙鶴還欲再說,東方曉把她按到椅子上,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永遠不要為了未發(fā)生的事情擔憂。好了當下你家公子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睡他一覺?!睎|方曉說著,一溜小跑沖到床上,轉了個身,沒一會兒竟是睡著了。
仙鶴看著,又是怨這侯爺陰險,又是擔心小姐這般沒心沒肺,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計策來,只好也熄燈睡了,只夜里翻來覆去的,竟是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李波漪
哈哈哈哈哈東方曉沒想到吧!李毓就是想用你呀,還不想給錢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