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福祉，泥沼

　　“好。”

　　年芳未及二十，生父仙逝，機(jī)緣之下又遇貴人愿予以庇佑，卻不知是最終是福是禍。

　　經(jīng)歷良多，如今的鄭合歡再難相信當(dāng)初的單純，以為上天賜予的福祉，再不會無所顧忌，橫行于世。

　　只因師傅，爹爹娘親，都已不在。又如何能全心依靠素昧平生、利益相系的馮家。

　　韓亡在金秋，而如今數(shù)月已過，天已轉(zhuǎn)寒。國度破碎，四季依舊輪換何曾會顧忌人世興衰，而無論曾經(jīng)這天下上演過怎樣的悲喜，都將掩埋在這白霜之下。

　　更遑論故人，也許有一日就連那記憶都會模糊。

　　又是一夜未眠，空著一襲單衣，未掩窗靨，憑闌相依。紅燭燃盡，徒留絲絲清煙。夜?jié)u褪盡，而窗檻已落滿白霜。

　　縱是多年習(xí)武之身，也是難抵這深夜寒氣。身上的寒意卻也抵不過心下清冷。未見窗內(nèi)人臉上一絲愁容閨怨，卻也未有半分歡愉。

　　只是淡淡的，靜靜的，難為外界所動。

　　咸陽城，右相府高門前，早已是絡(luò)繹不絕，人跡紛紛。

　　左不過馮相收女之禮，然相府已經(jīng)放出消息，大多聽音之人皆賓臨拜會。

　　而今日拜禮場面之隆重，堪比慶宴。如此昭告天下，其足以可見馮家之重視，既是看重這女子，亦是難掩其中的庇護(hù)之意。

　　待賓客皆至，一切已準(zhǔn)備就緒，等候吉時。

　　今日，換下勁裝，換上馮家送至客棧的華服，挽上少女發(fā)髻，面紗掩面。添上柔美華貴之氣，卻難遮住的凌厲清冷。

　　自雙腳踏進(jìn)馮家大門的那一刻，鄭合歡被馮家總管迎著走過長廊，進(jìn)入前廳，一路自是面臨他人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打量。

　　高堂之上，尊者強(qiáng)悍氣場自是難以忽視，鄭合歡從進(jìn)入廳堂的那一刻就自動緊了緊心神，知那位馮相在大量自己，此等壓力乃是鄭合歡未曾在上位者身上見識過的。

　　馮去疾，名衡山。其本籍不為人知，只是相傳其為名門之后，自游學(xué)至秦，幸的秦王接見，自此以后便為秦王重用，一人之下，風(fēng)光無兩。

　　而這位馮相又將至天命之年，幾十年的官場浸染，早已修煉出一身的駭人威懾氣場。

　　鄭合歡未敢抬眸，一窺那上位者之容貌。繃緊全身的神經(jīng)，按部就班行禮，跪地叩拜。

　　“抬頭，教馮某瞧瞧。”那上位者終出聲打破沉寂。

　　鄭合歡聽聲緩緩抬起頭，雙眸注視著馮相，未瀉膽怯，盡力維持著鎮(zhèn)定坦蕩。

　　“我欣賞你這雙眼睛?！编嵑蠚g的不含瑕疵，通透靈性的眼睛已是馮相已多年未見。

　　“謝謝”鄭合歡淡淡的回道。隨后拿上仆役遞上的茶水，雙手恭敬地呈至馮衡山面前，說到“義父，請喝茶。”雖是鄭重，卻未含半分情感。

　　馮相緊盯茶杯片刻，結(jié)果，淺淺飲了一口，說道“今時此刻，馮某喝了你的茶水。至此，你便是我馮家的子孫，你可不冠我馮家的姓氏，不入族譜，不入我馮家墓冢，卻受我馮家庇佑，于我馮家子孫享同等榮耀，同受族規(guī)訓(xùn)誡，望汝日后謹(jǐn)言慎行，不辱家風(fēng)。”

　　“合歡謹(jǐn)記。”

　　待禮畢，觀禮賓客散盡。鄭合歡由馮家安排住在后院一處院落。所有擺設(shè)一應(yīng)俱全，錦緞棉帛一件不少。

　　由此可見馮家還是很重視其身上的價值，寧冒天下之大不違，如此這般無視悠悠之口，與我這樣曾滅殺韓國數(shù)萬將士的敵軍將領(lǐng)扯上聯(lián)系，看來也是陷入困局，迫切的需要脫身。

　　而我如今陷入這泥潭之中處境怕是不會比之以前好到哪去。

　　然，既已選擇，那便不再后悔。

　　任何惆悵懈怠都是無用，在這龍?zhí)痘⒀ㄖ胁槐煌虥]成渣滓，只能拼命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