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除夕國喪
巍峨雄偉的皇宮被漫天飛雪籠罩，接天連地的雪白覆蓋了莊嚴(yán)華麗的宮殿，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在宮殿房檐下的寒風(fēng)中搖曳。
顧寒軒身著九龍飛天騰云紋冠服，腰束黑玉錦帶，頭戴鎏金玉冠，俊逸絕倫的面容透出渾然天成的威嚴(yán)。
他立身傾雪殿房外候著迎面向他而來的女子，女子一身鳳翼翱翔云紋冠服，與他的九龍飛天冠服遙相呼應(yīng)，她腰身由紅緞錦帶纏裹，將她盈盈一握的腰際顯露無疑，襯托出她的曼妙身姿，尊貴的禮冠將她絕美的面容更添高雅。
顧寒軒握住她的手乘上轎輦，端莊優(yōu)雅的與她齊身正坐，偶爾看向她柔情一笑。
顧寒軒在宮門口轉(zhuǎn)過身子對著慕云棲伸出了手。
見她楞了一下就將手放在了自己手心，他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緩緩向里走去。
殿內(nèi)與往常無異并無過多裝飾，皇上病危，縱是除夕宮宴也只得皇后設(shè)宴相聚，歌舞和歡聲顯然不會有。
慕云棲看著皇后在上方與柳貴妃暢談，目光越過她看向她身后垂首的女子，她一身粉紅宮裝，偏瘦的身姿看起來卻嬌柔美艷，頭低下的弧度剛好夠顧寒軒看清她面容。
殿上方皇后面色暗淡，輕瞥了一眼剛剛落座的慕云棲，一臉厭惡。
“快回太子旁落座吧?！被屎罂聪蛑x賢瑾和藹說道。
謝賢瑾行禮邁步，走到顧寒軒面前微微屈膝，隨后優(yōu)雅落座。
“賢側(cè)妃三月禁足可滿時了？”顧寒軒冷言道。
謝賢瑾面色煞白，張口不敢言。
皇后端起一碗玉羹，接過話來道：“本宮接她出來為皇上祈福守歲，怎得太子有議？”
“回稟母后，東宮之事乃太子妃之責(zé)，您逾越了?！彼戳艘谎刍屎?，面色帶著不悅。
皇后氣極將碗重重擱在案幾上，凌厲問道：“太子妃可做到應(yīng)盡之責(zé)？太子莫不是忘了，她的家兄正在攻打著北國江山。”
“母后，兒臣不想再多說一次，太子妃已嫁入皇室，與慕家再無牽連?！彼麚P高語氣，目光掃過大殿中的人，鄭重對著眾人說道。
宴上之人紛紛低頭不語，恨不得鉆入案幾下，不愿卷入這場爭執(zhí)。眾所周知皇上已時日無多，眼前這位儲君必將登位，誰都不敢去得罪。
皇后面色難堪，她看著顧寒軒不禁搖頭嘆息：“你可當(dāng)真是本宮的好兒子?！彪S即她目光掃過慕云棲，又道：“太子妃行為跋扈，舉止輕率，可有半點太子妃之端？”
慕云棲冷笑，輕聲道：“母后說的是，兒臣確實行為有失?！?p> “哼，本宮倒想問問太子妃，前兩日闖入太醫(yī)院之事？是何藥物需得堂堂太子妃親自闖入太醫(yī)院？”皇后嘲諷問道。
顧寒軒倏然起身，道：“難道母后要在除夕之日使其不睦？兒臣帶太子妃回宮祈福，便不留宴了?！闭f完他便拉起慕云棲的身子，邁步離去。
皇后目瞪口呆，對顧寒軒所為痛心疾首，捂著胸口，久久說不出話來。
柳貴妃走向前去，輕聲寬慰道：“皇后娘娘莫放心上，不要氣了自己身子。”
皇后拿過手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隨后將酒杯摔擲殿中央的大理石地面，酒杯落地碎裂，殘渣四處碎落。
“本宮倒要看看，太子要如此到幾時?！彼謴?fù)面色，神色隱晦。
殿外大雪紛飛，視線所見之處，一片白茫茫。顧寒軒為慕云棲拭去身上雪花，拉著她正欲進(jìn)屋，慕云棲頓住身子道：“殿下，臣妾想彈首曲子?！?p> “為何突有興致？”他看著她輕笑問道。
慕云棲心中一痛，為了離別在即，為了你的傾情盡赴。她轉(zhuǎn)過身子命迎芙將琴置放院落空地，迎芙為她系上紅狐大麾，她邁步雪中，席墊而坐。
你說，那年漫天雪花飛舞，你對我一見傾心，今日，此情此景下，我彈奏一曲，道盡心中感激。
兩情難異何來共，將別怎敢與君訴。
顧寒軒負(fù)手而立房門甬道，深情凝望雪中倩影，大雪飄落在她身上，一襲紅影被點點白雪點綴，女子美的驚世駭俗的面容揚著輕笑。
天地之間，無論是那紛飛的雪花，還是傲放的寒梅，又怎及得上女子面容的半分顏色。
琴聲悠悠惆悵之感，婉轉(zhuǎn)憂傷之音徜徉院落，令他心中徒升悲傷。
他邁入雪地，止住了她撫琴的玉指。
“好了，天寒地凍，日后在奏吧?！彼麪科鹚ぱ┻M(jìn)屋，接過成歡遞過的手爐給她。
她接過坐上軟榻，微微上揚嘴角，“晚宴后守歲，太子此刻可要稍作休憩？”
“本宮在此陪著你?！?p> 房門外響起慌亂進(jìn)屋腳步聲，隨即帷幕被掀起，跑進(jìn)來一名太監(jiān)跪下，顫顫巍巍道:“太子殿下，皇…皇上快不行了……”
話還沒說完，身旁似有陣風(fēng)過，房內(nèi)已無顧寒軒的身影，慕云棲立馬緊跟其后。
她立身日輝宮正殿門外，看著幾個宮妃掩嘴哭泣，心里冷笑。
皇后在前面呵斥道：“皇上只是病危，嚎什么？，難道都不想活了?！?p> 身后的宮妃被此話嚇的立馬磕頭求饒，皇后心中煩躁不安，一聲令下將她們打發(fā)出了日輝宮。
緊閉的正紅朱漆大門被突然打開，李公公俯身出來對著皇后道:“娘娘，皇上要見太子妃?！?p> 皇后怔了一下，冷眼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不置一詞。
慕云棲邁步走入，她向榻上望去，顧寒軒跪在榻邊，顧景允艱難的偏過頭瞧著進(jìn)來的女子。
他的目光迷離般望著她，久久才回過神來。
她俯身行禮，仰面微微看去。
“你恨朕嗎？”皇帝強(qiáng)撐著氣神問道。
慕云棲神色冷漠，輕道：“父皇如此問，兒臣不知如何作答。若說恨，兒臣不知該從何時恨起，若說不恨，兒臣如今孤身一人，全仗父皇所賜。”
“可朕也恨，恨她將朕之心踐踏于地，恨她在朕心中肆意生長了一生?？呻抟不冢诤蕻?dāng)初未帶走她，悔恨與她相遇。愛恨交織中，毒盅融入經(jīng)脈，便再無藥可解?！彼粗f道，似乎想將心中多年自怨道出。
慕云棲當(dāng)然明白他并非是說給她聽，不過是在彌留之際貪戀自己與她相似的面容，他不過是看著她思憶故人。
她的思緒不禁浮想起那名女子，她的一生是如何，才會令人如此難以忘懷。
顧景允一口氣說完后便重重的喘息，顧寒軒起身坐到榻邊，為他輕撫。
他激動的想要起身，卻已力不從心，隨即看向慕云棲道：“你理應(yīng)恨朕，可太子真心待你，你可也恨他？“
慕云棲雙目游離，沉思片刻后揚聲冷笑，對著榻上的父子說道：“皇權(quán)之下，豈有真心？“
她既是說給顧景允，也是道與顧寒軒。
顧寒軒不想她是如此作想，心中沒由來的陣陣刺痛，望著榻上的目光逐漸冰冷。
顧景允氣息急喘，他坐起身來，道：“皇權(quán)之下，豈有真心？這便是她當(dāng)初所以為，她便是如此以為...”他嘴角鮮血溢出，顧寒軒大驚，拂手為他拭去。
“父皇不應(yīng)如此執(zhí)著過往，會加快您的毒發(fā)?！蹦皆茥粗f道。
他艱難搖頭，面上看起來已漸釋懷，他揚起一抹自嘲之笑：“朕本已無力回天，還有何懼？”
“父皇您何必多想，或許她是不愿活在深宮，不愿意如關(guān)在囚籠中一般?！蹦皆茥恢獮楹稳绱苏J(rèn)為，這是她心底的認(rèn)知，她也覺得那個女子也應(yīng)是如此。
顧寒軒抬眸側(cè)面朝她看去，眼神隱晦不明。
顧景允揚起一笑，一口鮮血噴出，噴灑在榻上皇緞衾被上。
“父皇?！鳖櫤幐吆暗?，看向慕云棲怒吼道：“你給本宮出去?！?p> 慕云棲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快步拔出銀針包中的銀針，走上前拂開顧寒軒擋住她的手，兩指捻轉(zhuǎn)扎進(jìn)顧景允后頸，又扎起一針入他人中。
“父皇……”她取出銀針，看著手中銀針驚訝，原來他真的已經(jīng)油盡燈枯，今夜都將難以撐過。
他嘴角殷紅，望著她揚起情深似海的微笑，令她心中難過不已。
她邁步走出，不愿在房中多留。
“傳朕旨意，慕云棲…無才…無德，難堪國母…之任，太子…登位永不可立…其為后?！八坪跤帽M所有力氣才說完，他急促的喘氣，嚇得李文大喊太醫(yī)進(jìn)來。
顧寒軒起身跪下，急道：“兒臣不愿，求父皇收回。”
顧景允明白慕云棲話中之意，也樂意成全于她。
她緩緩回身，望向榻上之人揚起感激一笑，隨后邁步走出房門。
房外雪花飄落，天地寒涼。
皇后立身甬道，身上沾滿了從憑欄外飄入的雪花，她凄然淚下，周身散發(fā)出悲拗欲絕。她收起啜泣，看著慕云棲的面容微微失神。
隨即她昂首邁步，從慕云棲面前走過，踏步進(jìn)屋。
此刻天色已灰蒙下來，除夕夜將成國喪，注定了無喜可慶。
走到日輝宮宮門，急色匆匆?guī)酌首于s來，見到慕云棲也來不及行禮，慌忙進(jìn)殿，唯有顧寒毅經(jīng)過她時稍看了她一眼。
她還未出宮門便聽見房內(nèi)傳出號慟崩摧地哭喊，整個日輝宮內(nèi)都被哀嚎痛哭之聲籠罩。
她心頭一顫，微微難過后，加快了步伐回到傾雪殿，她直徑走到后殿去察看梔夏傷勢。
蘭姑進(jìn)屋，面色凝重道：“太子妃，宮外一切已妥當(dāng)，只是眼下梔夏傷勢？”
梔夏仰面說道：“太子妃不必管奴婢，奴婢不愿拖累太子妃。”
慕云棲掀開她的衾被問道：“能下地嗎？”
梔夏慢慢撐著榻沿站起，緩慢邁了兩步，一個趔趄被蘭姑扶住。她看向慕云棲，有些自惱。
“皇上駕崩，國喪期間顧寒軒的影衛(wèi)都會被調(diào)去日輝殿。今日皇上留有遺旨，本宮永不可為后，被顧寒軒阻攔，想必他定不會讓本宮前去跪喪引爭議?！蹦皆茥粗m姑說道，蘭姑微微詫異，隨后會意點頭。
喪鐘響起，一聲一聲震蕩皇宮各殿各院，哀天呼地的痛喊從各個宮內(nèi)傳出，整個皇宮霎時陷入一片悲戚。
慕云棲走出房內(nèi)，走到空地處仰天長嘆，雪花揚飄在她面上，迅速融化成水，寒透入她心底。耳內(nèi)聽聞見的痛泣有幾分真，后宮嬪妃，又有誰抵的過他心中的女子，他也終究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