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見宮桓
天際漆黑朦朧,瀟瀟大雪停駐,馬車停在碧瓦朱檐的合宮雪地中,雙轱陷進(jìn)積雪內(nèi),留下深深的轱轆碾過痕跡。
“云隱,進(jìn)來吧,此院落便是你日后落身之處?!绷宅樍⑸矸块T口,擺手示意她進(jìn)去。
慕云棲踩在雪地上,向四周環(huán)顧一番,邁步走到她身側(cè)向房內(nèi)看去,隨后跟著她進(jìn)屋。
房內(nèi)燭火亮堂,滿室檀香熏染過留下的芬芳,桌案軟榻,屏風(fēng)桌椅,古香古色,精致奢華。
“多謝琳瑯姑娘?!蹦皆茥蛩p笑。
“無需道謝,整個(gè)院落你可自行走動,旁側(cè)之房可供你婢女入住?!彼⑽⑿Φ?,安撫她的拘束。
慕云棲點(diǎn)頭,看著她退身離去。
“你們各自尋處房間,先休憩吧?!彼龑χm姑說道。
三人各自從房中離去,將房門順手輕合上,徒留下她一人立身房內(nèi)。
眼下情形令她一籌莫展,她不知皓月宮插手搭救有何用心。前方路茫茫,仿若看不到盡頭,唯有毫不停歇。
翌日清晨天色灰暗,細(xì)小雪花飄落起來,落在原本融化不少的房檐雪地上。
慕云棲一襲白衣走出了房門,她仰面望著房檐上的天際,對院中景物微微驚訝。
四合院落一應(yīng)俱全,說是院落其實(shí)更像是宮殿建筑,丹楹刻桷的檐房下憑欄園林,被白雪覆蓋也絲毫不掩它的靈秀精致。
她走出院落,院外旁一片梅樹園林,梅花盛開,綻放出極致的美。
邁著輕盈步伐,她走入梅林,漫步其中,面上洋溢著令人著迷的微笑。
皓月宮遠(yuǎn)處雪山高聳入云,四周群山環(huán)繞,煙波浩渺。
一連幾日,除了琳瑯每日過來問候所需之物,一切平靜如水。她琢磨不出皓月宮究竟有何深意,眼下只得淡然處之。
“小隱,小隱....”宮然的聲音從院外傳進(jìn),須臾間,他已邁步到她身后,臉上笑容洋溢。
“小隱?”她落座黃鏡前問道,從鏡內(nèi)看向他影影綽綽的身子。
“宮主已歸來?!彼Φ?,意道讓慕云棲前往一見。
她會意點(diǎn)頭,緩緩起身,揚(yáng)了揚(yáng)頭,示意他領(lǐng)路。
道上積雪未融,堆積深厚,寒風(fēng)迎面,冰冷刺骨。她跟宮然身后思慮萬千,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六角石亭內(nèi)一名女子端坐亭中,與石案上一名俊逸文雅的男子笑談。
清朗動聽的聲音從亭內(nèi)蔓延到慕云棲耳中,她心中頓感熟悉,望向亭中男子背影微微出神。
“小隱,怎么了?”宮然回頭凝望。
“沒事?!迸訐u頭邁步跟上,揚(yáng)起一笑。
石亭內(nèi)笑聲驟停,女子端坐俯瞰遠(yuǎn)處走來的兩人,男子面向憑欄外的梅花負(fù)手而立。
“二哥?!睂m然邁步石階上,仰面望向亭門男子。
“云隱姑娘,別來無恙?!彼D(zhuǎn)身溫聲道,嘴角啜著一抹意味深長地笑。
慕云棲遽然抬眸看去,眼前之人與思緒中的面容相合,眼眸閃爍著難以置信,令她在原地怔愣不前。
“二哥,你與小隱相識?”
宮然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立馬低垂下頭,面色蒼白。心間已是跌宕起伏,那日他的出現(xiàn)本就諸多蹊蹺,不過是她刻意避而不究罷了。
按耐下心中冷意,她揚(yáng)起喜色不達(dá)眼底的笑,溫和道:“原來宮桓公子便是皓月宮宮主,此前失禮了?!彼p施一禮,面容笑意輕吟,讓人看不清絕美面容下掩去的痕跡。
宮桓回身落座,挑眼示意她前去。
她扇睫微垂,隨即步入石亭,落座石凳上。
宮然原地躊躇,面上疑惑,他落座慕云棲旁,眼色疑惑與她相視,她眼中一片清冷,毫無波瀾。
“云隱姑娘,眼下可有打算??!睂m桓看著她,開門見山問道。
她凝視著他道:“宮主不妨直言?!?p> “北國國喪已過,接下來便是登基慶典,多國朝使前來相賀,應(yīng)是無暇顧及你的行蹤,故而由宮然護(hù)送你前往邊境?!彼事曊f道,嘴角含笑。
“邊境?”她揚(yáng)聲問道。
“慕云澈駐軍處。”
“當(dāng)真?”她不太確信問道。
“你看本座可像說笑?”他不禁失笑。
慕云棲滿腹狐疑,盯著他不語,打量著他面容,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來。
“本座受慕云澈所托。”
她聽聞豁然開朗,揚(yáng)起嘴角柔聲道:“三哥眼下如何了?”
“如今他處境必是好不了?!彼p聲說道。
慕云棲面色沉下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掃向他卻見他正含笑相看,心頭陡然一顫,立馬垂睫盯著石桌,不敢再看。似發(fā)覺自己的行為不妥,心下懊惱,暗自安撫后仰面帶笑。
“幾時(shí)動身?”
“五日后?!睂m然接過話回道。
“好,不過我侍女...”
“小隱莫不是想將侍女帶上?”他驚訝問道。
慕云棲連連擺手,道:“邊境之行兇險(xiǎn)萬分,我不會帶她們涉險(xiǎn)。”
“要走要留,皓月宮皆可。”宮桓溫聲說道。
她起身輕施一禮,眉間眼梢?guī)Φ溃骸岸嘀x宮主。”
宮然起身道:“小隱道謝之人不應(yīng)是我?”
“為何?”
“我可是日后一路護(hù)你的人?!?p> 慕云棲撇嘴,笑出聲道:“誰護(hù)誰還不一定呢?!闭f完便輕盈邁步出亭,踩上雪地的身子忽地又回頭道:“宮主,多謝,先告退了?!?p> 宮然跟著起身,追在她身后。
宮桓看向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面色暗沉下來,神色隱晦不明。
“若非慕云澈,今日我會讓她葬身此處?!笔づ雍莺莸?,看向離去的背影透出陰戾惡毒。
宮桓斜睨她一眼,輕聲說道:“你盡快回去,別在北國長留?!?p> “好?!彼栈啬抗?,看向他面色逐漸如常。
莊嚴(yán)雄偉的高墻深院內(nèi)漫天白雪掩蓋,左邊的梅林里已是白茫茫一片,梅樹樹枝上與梅花上灑落著成團(tuán)的雪花,煞是好看。
顧寒軒立身窗欞,目光失神凝視著窗外,他的面上寒過積雪,透出無盡悲涼。
夜鷹從房檐上落下,踏步進(jìn)屋,走至桌案前拱手道:“啟稟皇上,已出動所有暗衛(wèi)?!?p> “可有消息?”顧寒軒冷聲道。
夜鷹立馬單膝下跪,道:“皇上恕罪,眼下還未發(fā)現(xiàn)太子妃行跡?!?p> “她已是皇后?!彼届o道,帶著冷冽。
“屬下知罪。”
“不可放過任何可疑之人,不惜一切帶回皇后,切記......”他頓住不語,片刻后才道:“不可傷她分毫?!彼谌ネ纯嘀?,面色深沉暗晦,令人望而窒息,不敢多看。
“屬下領(lǐng)命?!币国椆Ь赐讼?,額上細(xì)汗涌出。心道就算皇上不囑咐,也無人敢傷她半分,北國誰不知皇上何等重視那個(gè)女子。為了先帝遺言跟太后多番爭執(zhí),不惜落得不孝之名,也要封她為后。
顧寒軒看著漫天白雪,心如刀絞。那年與她初見時(shí),她在雪花下飛舞。除夕那日她在白雪紛飛下,雪地中輕奏。為何要留給他如此美到極致的畫面,那年為何要讓他驚鴻一瞥,如今為何要留給他深淵掙扎,獨(dú)自承受著錐心之痛。
若雪中初見美如畫,為何現(xiàn)下滿心惆悵。
重巒疊嶂的山谷下華燈亮起,悠長甬道盡頭燈籠高高飄揚(yáng),房檐下的亮色也隨著燈籠而搖曳。
紅木房門大開,昏黃燈光從房內(nèi)流出照在門口道上。
慕云棲孤坐門前石階上,若有所思看著細(xì)細(xì)雪花覆蓋在已堆積深厚的積雪。
“小姐,怎得坐在地上了?!碧m姑將銀白大麾加在她身上,走到石階下問道。
她嘴角扯出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小姐,此去邊境您身邊無人照料,您不可如此,屋外寒冷,進(jìn)屋吧?!彼粗皆茥嗫谄判牡氐?。
慕云棲心知她憂心自己,心下難過,起身進(jìn)屋。
她落座紅木椅上看著蘭姑,悠悠說道:“日后你們定得要多加小心,不要打探邊境消息以免被人留意起疑。慕家眼下在北國已屬叛臣,你們凡事定要多慮,萬不可被人瞧出了端倪?!?p> “奴婢知曉,小姐無需憂慮。真是慚愧啊,還要您來操心奴婢們,您本還該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日后卻要孤身一人,顛沛流離。奴婢想及此處......”她淚如雨下,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慕云棲起身握住她手,嘆息道:“我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p> 蘭姑將面上淚水拭去,看著她鄭重說道:“三少爺能在短短幾月便舉兵攻城,定與皓月宮脫不了干系,他們居心叵測,小姐定要有所防范,不可輕信?!?p> 她點(diǎn)頭道:“我知曉三哥舉兵定有皓月宮的推波助瀾,只是不知三哥與他們作何商議,罷了,待我到了邊境一切自然知曉?!?p> 蘭姑點(diǎn)頭,和藹道:“小姐已能獨(dú)當(dāng)一面,奴婢真是高興啊?!闭f著淚水在她眼中打轉(zhuǎn),她低頭逼回。
慕云棲揚(yáng)起微笑,心中徜徉起惆悵與感傷。她并未將宮桓便是皓月宮宮主之事說出來,一則說了也無益,二則不愿她們平添擔(dān)憂。
獨(dú)行路漫長,若真要說還有何缺憾也只得感嘆,來不及在看盡繁塵落盡前,與之共赴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