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瓢潑大雨再次傾盆而下,在擋風玻璃上炸裂成花。
車內(nèi)空調(diào)開的極低,吉遙穿著一身半濕的衣服早已凍的瑟瑟發(fā)抖。
實在沒辦法。昨晚的酒氣還在心口,剛才跟老肖吃飯,雖然只是象征性喝了兩杯,但心情不佳,還是有些上頭。
夜雨總是突如其來。吉遙跟老肖的聚會被迫打斷,一路奔馳到車邊,還是淋了半身濡濕。
酒氣在身,大雨在外,吉遙不敢開快。送完老肖,整個歸途都顯得膽戰(zhàn)心驚。
沒進小區(qū)前一路擔心會不會碰上某些深夜奉獻的執(zhí)勤交警,進了小區(qū)之后又只求昌云早已入睡,不然就憑她那正義凜然的性格,發(fā)現(xiàn)自己酒駕肯定會把她吊打一頓再丟去交管局交給警察叔叔進行尊紀守法好公民的教育。
吉遙心塞塞,這不,為了降低自己的負罪感,她特意穿著濕衣服開上超低冷風迫使自己即便沾一身酒氣也要保持高度清醒。
凌晨兩三點,停滿了車的車庫依然靜悄悄的。
麻溜的倒車入位,即便左側(cè)有點壓了白線都顧不上了。
吉遙被凍的恨不得從車上彈下去。迅速的拔鑰匙跳車門,鎖好車后雙手抱胸,顛顛的往電梯口跑。
……?
沒顛兩步,吉遙猛地一下像被地底下鉆出來了什么東西扯住一樣,毛骨悚然的定住了。
冷漠女聲自帶空谷回音之特效,從身后悠悠而來:“瞧這濕的,大半夜的,開敞篷去了?”
吉遙:“……”
呵呵呵呵,她趕緊轉(zhuǎn)過身去,咧嘴尬笑:“哪有,出去跟朋友小聚了下,結(jié)果吃一半下雨了你說巧不巧哈哈哈哈――”
“哦~”
昌云披著件黑風衣,慢悠悠的點頭,表現(xiàn)出一副信服的樣子,隨后開口感嘆:“胃口不錯嗎,看樣子心情也不錯,還露天燒烤呢?”
吉遙趕緊否認:“沒有沒有,我是――痛定思痛!對,痛定思痛……”她捂住胸口,仿佛極度悲傷般,語重心長的懺悔:“我已經(jīng)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接下來,我一定跟著大哥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昌云掏掏耳朵:“都畢業(yè)多少年了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那那那――好好學習認真工作!”
“嗯哼?!辈祈谎郏骸澳愕脑捘苄艈??”
吉遙渾身發(fā)抖,忍不住在原地蹦蹦跳跳自行發(fā)熱:“能能能――哥!”她欲哭無淚:“咱先回去成嗎?我好冷!”
昌云白她一眼:“不就濕了點嗎,矯情!”
“沒有!我是不僅濕著,而且開了一路空調(diào)回來的!”吉遙咬牙著重強調(diào)關聯(lián)詞,隨即賣慘:“我現(xiàn)在都要凍死了。”
停車場光線昏暗,直到吉遙如此一說,昌云才注意到她的嘴唇,仿佛真像凍著了般烏紅一片。
昌云陡然沉下臉,單手抓下身上披著的風衣,快步往吉遙走去:“搞什么東西!淋濕了還開什么空調(diào)!”
吉遙委屈巴巴的擱原地站著,昌云已經(jīng)走上前來,不由分說的把風衣往吉遙身上披。
被昌云的體溫烘烤的熱乎乎的衣服終于給吉遙捎來了一絲溫暖。
吉遙眼淚汪汪的感嘆:“……還是大哥好?!?p> 離得近了,昌云這才感受到吉遙渾身散發(fā)出的寒氣。
傻子,都這樣了還跟自己貧!
“回家?!辈谱プ〖b的手,再沒了故意埋汰她的興致,一心只怕她凍著:“回去趕緊沖個熱水澡,我給你煮杯生姜水?!?p> 一聽生姜吉遙臉都綠了,她撇著嘴撒嬌,企圖能逃過一劫:“啊……能不能不喝生姜???”
“不行!”昌云回頭怒瞪吉遙:“今天的生姜水你不喝完長點記性,以后你還是這樣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身體!”
見昌云滿臉認真嚴肅,吉遙趕緊乖乖認錯:“好好好,我喝我喝,絕對喝的一滴不剩!你看著我喝,好吧?”
哼。
剛進電梯口昌云就感受到樓體內(nèi)打的低低冷氣。
摁完電梯,昌云回頭拉吉遙肩上的風衣。
吉遙垂眼看她,小聲問:“怎么了?”
昌云把衣服拉高,直到能耷拉下來蓋住吉遙的頭:“電梯里冷氣大,你頭還濕的,別凍著?!?p> 柔軟的布料裹住吉遙濕成縷的頭發(fā)垂下來,昌云溫熱的手指擦過吉遙發(fā)燙的臉蛋。兩指抓住風衣衣領,昌云看著吉遙被修飾的尖尖的臉蛋,覺得再給她戴副面具就是一個成功的無臉人cos。
昌云拿扯著布料的手指碰碰吉遙的臉。
吉遙撅嘴:“你別占我便宜哦?!?p> 聞言昌云翻個大白眼:“自己拽著!”
吉遙“……奧?!?p> “?!?p> 昌云走進電梯,吉遙邁步跟上。
就這么一個錯身的瞬間,昌云敏銳的聞到了什么味道。她疑惑的吸著鼻子看吉遙,目光銳利的像道X光。
吉遙被她整的都有些怕了:“大哥……又咋了?”
一見她說話,昌云立馬上前一步懟住她。
空氣頓時因為昌云強勢的進攻變得稀薄。
吉遙嚇的倒吸一口涼氣,她驚恐的瞪著昌云,不自覺地抱胸后移直至撞上電梯壁退無可退:“你你你——”吉遙嚇的都結(jié)巴了:“你別亂來啊!本姑娘可是個清白人家你也是有對象的——?。 ?p> 昌云氣的一個爆栗敲在吉遙頭上,呵斥她:“你喝酒了???”
吉遙容易沾酒氣,偏偏昌云又是感官極其敏感的人,所以從上學時候開始,吉遙每一次喝酒或抽煙都能被昌云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吉遙對此很無奈,雖然昌云沒有干涉過她,但她時常會警告她適度飲酒少抽煙。
昌云是一個很小心的人。她的小心,連帶著使她很關心身邊人的安全,即便是深夜出行街上寥無行人,昌云都一定要走斑馬線。
昌云的規(guī)矩,是刻在她骨血里的尺度。
所以吉遙在酒后上車的瞬間,最擔心的就是回家撞上昌云。
結(jié)果,還是沒能逃了。
被罵了,吉遙可憐兮兮的撅嘴:“我就喝了一小杯……”
昌云擰眉斥駁:“就喝了一小杯?什么意思?嫌少?應該再喝多些是嗎?”突然想起吉遙剛才說的吃到一半下雨了,昌云更是心都揪起來,眉宇間怒火更盛:“要不是下雨打斷了你的聚會,你準備喝多少?一瓶?一箱!?”
耳聽著昌云越訓越兇,吉遙趕緊大叫辯解:“沒有!我有分寸的!我怎么會喝得醉醺醺的開車回來?我——”
“你有什么分寸???你有分寸就不會明知道喝了酒還開車上路!外面下這么大的雨,你自己不惜命也要考慮著路上晚歸的人吧?你萬一撞上人家怎么辦???”
“那你說我怎么辦嗎!我總得回來吧?我我我——”
“我去接你!”昌云深吸口氣,盛怒之下表情認真卻夾雜著一絲兇狠:“你記住了吉遙,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p> 電梯頂上的白光傾瀉而下,吉遙身處這光明的照射,胸口卻像被霧氣堵住一樣,使她口微張,卻不成言。
電梯平穩(wěn)的往上升,直至“叮——”一聲響,灰色的金屬梯門兩側(cè)而開。昌云這才退開一步,她深深看著吉遙,眼神純粹直白卻好像含著千言萬語。
最終,她還是扭身走了,粉色的棉質(zhì)睡裙勾勒出她瘦削的身段,吉遙看著她背影,無端感到一股低沉的失落。
吉遙遲鈍的覺得,昌云在自責。每次教訓完自己,她都會陷入這種情緒。霧蒙蒙的,渾身都裹著一層冷冷向內(nèi)的水汽。
眼看電梯門就要合上,吉遙披著風衣跑出去,小鴨子一樣追到昌云身后,撲騰著兩只小小的膀子嘎嘎直叫:“我知道了嗎,以后再也不會了?!?p> 昌云輸密碼,低聲回:“你記住就好?!?p> “有時候太晚了,你都睡著了,我總不能把你喊起來???”
“我——”
吉遙打斷她:“所以,以后我會自己約束自己,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從根源上杜絕這種情況,你覺得怎么樣?”
昌云閉嘴。
吉遙看著她,咧嘴傻笑。
門鎖嘰溜一聲打開,昌云慢慢摁下把手,沒說話,轉(zhuǎn)身瞬間,嘴角卻不動聲色的向上勾起。
昌云走進廚房開燃氣:“趕緊去洗澡?!?p> 吉遙嗯一聲,換了鞋往浴室走。
昌云跟出來:“先把衣服脫給我,我給你洗了,你先去洗澡,我給你找衣服?!?p> “奧,那我門不鎖了?”
“嗯?!?p> 吉遙邊脫襯衣邊往浴室走,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什么,拉過門半躲著,僅露出一顆小小的頭,小心翼翼地盯著昌云提議:“我覺得吧,我沒那么嚴重,洗個澡應該就好了……”
昌云拿著風衣原地看她:“嗯,所以呢?”
吉遙趕緊扒拉著門,激動的脖子都露出來:“所以我覺得啊!那個生姜水——”
昌云咬牙:“必須喝!”
吉遙垂死掙扎:“我可以喝感冒靈!”
“不行,是藥三分毒,生姜水,沒得商量!”
吉遙:“——”
昌云立馬抬腳,瞪著眼要過來。吉遙瞬間尖叫一聲,啪一下關上門。
小心臟被刺激得砰砰砰的。
昌云翻個白眼,每回都這樣。
轉(zhuǎn)身走兩步,準備給吉遙拿睡衣,忽然想起什么,昌云又走回浴室門前,敲敲,還沒開始說話,頓時聽里面七里鋪通的手忙腳亂聲。
昌云:“……”
吉遙抓著浴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明明沒聽見有人開門,心里就是七上八下慌得不行。
確定自己不會暴露什么隱私后,吉遙頓時心煩氣躁:“干嘛啊!洗澡都不讓人好好洗?我感冒了你負責??!”
昌云靠在墻上,無語:“我就問你,店長還當不當?”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昌云還以為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正要湊到門上好好聽聽,突聞室內(nèi)一聲爆喝:“當!”
吉遙惱羞成怒的叫:“當當當當當!我什么時候說我不當了?!”
昌云樂的直挑眉:“哎喲,失憶了?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聽昌云話鋒不對,吉遙趕緊撩起浴巾蒙住頭,也不管浴室里根本只有她一個人:“你好煩我要洗澡了我好冷你快走快去煮生姜水!”
昌云:“……”
生姜水?沒聽錯吧?
昌云轉(zhuǎn)身一笑,心想,算了,再問兩句,某人真就躺著出來了。
“洗快點,明天還要早起,店長守則第一條,不能遲到!”
吉遙:“……你好煩!??!”
昌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