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油紙燈一開始歪歪斜斜,差點(diǎn)翻倒在水里,好在后來順風(fēng)順?biāo)?,湖面平靜得很,船身吃了水以后便有了平衡,緩緩向著下游漂去。
那零零星星的火光像綴在布料上的珠寶似的,慢慢匯成一縷,像夕陽下最美的火燒云,打碎了那圓鏡一般的水面,波光凌凌中燃著火色。
兩人在河畔佇立良久,一陣風(fēng)吹來,清律下意識伸手?jǐn)堪l(fā),將之撥到耳后?;蛟S是環(huán)境昏暗,再加上那燈火闌珊意,染得人五官又柔和了幾分,江仁初不由愣怔住,記憶中那稚嫩的小孩早就張開來,纖細(xì)的腰肢,柔順的長發(fā),以及嬌嫩如山茶花的臉龐,一切的一切都和過去變得不同。待回過神來,河邊的人已經(jīng)少了大半。
“糟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苯食跗^身掩住自己失態(tài),望了一眼天邊的月弦,自然而然地便伸出一只手要扶她。清律心里一暖,和他一起回到街上,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夜色微涼,已經(jīng)有些小攤販準(zhǔn)備收攤了,街上依舊熙熙攘攘,只是相比來的時候冷清了不少。
他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回到馬車旁,車夫和侍衛(wèi)已經(jīng)提前他們幾步回來,一切準(zhǔn)備好就差駕車離去。
清律剛要上車,忽然想起什么,向車夫問道:“對了,顧侍衛(wèi)還沒回來嗎?”
“不曾回來。”車夫似乎也納悶兒,不知道該不該走,便探詢地看向江仁初。
“他不會……還在找我們吧?”隔了片刻,清律不確定地吐出幾個字,心里面無語得很,這個人還真是個死腦筋,這么熱鬧的集市又不可能突然冒出個人把他們劫走了,而且仔細(xì)一想就知道使他們耍了詭計(jì)支開他,找不到跑回來等著不就行了嗎??勺屑?xì)想想確實(shí)是自己不對,無奈之余又感到濃濃的自責(zé)。
江仁初嘆息道:“大抵如此?!?p> “那怎么辦……我們回去找找嗎?”清律不安地看著江仁初,又從車上下來,“這條街不算長,他應(yīng)該還在這里轉(zhuǎn)悠,我們回去走一遭說不定就遇上了?!?p> “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我們乘車去找他?!?p> 于是一行人駕著馬車,沿著街巷轉(zhuǎn)了兩遭,他們這輛車顧世忱肯定認(rèn)識,見到了一定會過來的??墒菂s毫無收獲,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去了哪里。
“少爺,會不會已經(jīng)回宮了?”那馬夫低聲問道。
“倒是有可能?!苯食蹩戳艘谎壑車?,蹙眉道,“已經(jīng)快到人定一刻了,再不回去,皇宮就要落鎖了。清律,顧侍衛(wèi)武功高強(qiáng),不會有什么問題的,說不定他已經(jīng)返回宮里,因?yàn)槲覀儭й櫋氖虑?,糾集侍衛(wèi)們前來搜查呢?!?p> 清律仍然斂著雙翠,耽誤這一遭,要是宮門落了鎖回不去,她夜不歸寢的事傳出去可就鬧大了。于是猶豫了片刻才點(diǎn)點(diǎn)頭:“那好吧,我們就先回去?!?p> 馬車朝著來時的路飛馳而去,只留下一陣煙塵。
赴玥齋內(nèi)。
采薇左等右等等不回公主,心煩氣躁地來回踱步。一方面生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要是公主出了閃失,他們這一院子的仆從怕是都要跟著掉腦袋。可另一方面又自我安慰有顧侍衛(wèi)跟著,況且只是逛個街怎么會出事。
林姑姑在一旁立著也是焦急,她幾次看看窗外,比誰都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要我說,太后壽宴被掉包字帖顯然是有人陷害,這種節(jié)骨眼上就不應(yīng)該跑出去,還是和一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哪凶?,就算是江大人也難逃是非,要是被人抓住把柄那可怎么辦呀!采薇,你也不攔著公主!”
林姑姑止不住地唉聲嘆氣,采薇給她倒了杯茶水,輕聲安慰道:“林姑姑,您就別擔(dān)心了,再說公主玩心大,那里是我能勸住的?不過公主吉人天相,自能化解災(zāi)難,與江大人一同出行不過是好友結(jié)伴,那就被人議論是非了?。俊?p> “采薇,你在宮里也帶了這么多年了,閑言碎語猛于虎的道理可不用姑姑教吧,就是怕有心人拿去做文章,那解釋也解釋不清了。”說罷又接連嘆氣。
采薇不愿聽她喪氣,便走進(jìn)院子,邊吹涼風(fēng)邊等。好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清律便回來了,懷里還拿著布包,見到采薇后便交給她:“我回來了,瞧,這可是集市上人氣旺盛的小吃,你等下分給大家嘗嘗?!?p> “是?!辈赊睙o奈,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想吃的,也不知道該說自家公主什么好。
不過還好一切順?biāo)欤瑳]出什么大岔子。
“公主,您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啊,奴婢都快擔(dān)心死了?!?p> 回屋后,采薇一邊幫她寬衣解帶一邊嗔道,清律側(cè)眼看她,那擔(dān)憂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于是安慰道:“也沒什么,就是集市上好玩的東西太多,這一轉(zhuǎn)就忘乎所以,耽擱了時間?!鳖D了頓,她又問,“對了,顧侍衛(wèi)回來了嗎?”
“奴婢未見他進(jìn)院子啊,他不是跟您們一起回來的嗎?!辈赊闭秊樗妒罪?,聽到這話疑道。清律聽罷便不說話了,她不愿把事情擴(kuò)大,心里還是抱著一絲安然無恙的樂觀態(tài)度,搖搖頭:“嗯,沒什么,我今日逛得累了,想早點(diǎn)歇息?!?p> 采薇幫她把外衫掛到一旁,卻摸出了江仁初那支簪子,不由得好奇道:“公主,這簪子是您買的?真是別致,看這做工,雖不像高級技師,卻也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這幾朵梨花簡直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一樣?!?p> “好看吧?!鼻迓晌⑽⒁恍Γ膊淮蛩愀嬖V她這簪子的來歷。
簡單洗漱完,清律便上床了,采薇幫她放下簾帳、吹熄蠟燭便下去了,清律一人望著烏黑一片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著。她心里記掛著顧世忱的蹤跡,怎么想自己也不該不顧他偷溜走,一想到他可能為了找自己和江仁初還在外游蕩著,心里就萬分內(nèi)疚。
不過退一步想,他既然能當(dāng)上侍衛(wèi)長,身手一定不凡,安全肯定用不著擔(dān)心,只是明天待他回宮,自己一定要好好道個歉。
這么想著,清律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