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里已經(jīng)是中午了,奴婢們見主子回來,都忙著上菜。進餐時一直都只派一人服侍,待其他人都出去后,趁著采薇布菜,清律忍不住問道:“這個八皇子,從前便是如此乖戾古怪嗎?”
采薇一副作難的表情:“奴婢不知,但是,這八皇子似乎不喜和其他皇子打鬧一片,從不見有其他人愿意親近他,連先生都是單獨教的。不過奴婢曾見過他在其他皇子面前裝傻,像個呆子似的,話也不說就知道傻愣愣地笑?!?p> “這小子真是奇怪?!彼龑嵲谙氩煌楹紊蛘褍x會教育出這樣一個孩子,叼著筷子發(fā)愣。
“公主,您別再想這些了,與我們無關緊要,還是先吃飯吧,餓著身子可不行?!辈赊庇譃樗⒘税胪氪淙~小米粥,清律一口不剩地都喝光了,用完膳便起身去后院坐著消食??珊龅乜匆娔蔷阆肫鹆艘粋€月以前發(fā)生的事。
說起來,她心里其實一直都抱有疑惑,毒殺皇帝喜愛的公主,事后處理掉做事的奴婢,這些事情都未免太狠辣大膽,單是蘇淑妃母女和云貴妃等深宮女流,怕是難以想出這種瘋狂粗暴的計謀,況且就算借他人之手,也難以洗脫自己的罪名——不過也有可能是自己低估了她們,只是以壽宴那時相對比,這計謀實在云泥之別。
況且,以后宮女人心思縝密程度來看,要做也不太可能正趕著太后壽宴前頭弄這種不吉利的事,搞不好連自己都會被拖累。
所以,她心中也產(chǎn)生過幕后主使是否另有他人的想法,卻一直不敢深思。
她是先后的女兒,如果除了后妃以外還有人想殺她,那將可能牽扯到更加深渾的政治因素。她母系的勢力影響到了某些門閥的利益,所以要除之后快,這么一想,兄長的流放說不定也是陷害。
清律原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今天陽光溫存,曬在身上倒是異常舒服,想到這里渾身已是一抖,甩甩腦袋不愿再多想。
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命數(shù)本該死去,如今這樣子重生在已死之人身上,根本就是不符合規(guī)律,若是不幸再死,也沒得辦法。
她躺了一會,意識逐漸就模糊起來,之后便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睡夢中醒來,身上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面前站了一玄色的身影。
她被嚇了一跳,噌地坐起身,緩了片刻才看清來人:“顧侍衛(wèi),你在這干什么呢?”
顧世忱微微欠身:“公主,請恕屬下失禮,現(xiàn)在天氣變幻勤,但看您睡得沉就不敢出聲打擾,您還是早些回屋子吧?!?p> “噢……”她剛睡醒,腦子還糊涂,也沒想什么合不合適,裹著大氅就要回屋。走了一半忽然想起身上衣物不是自己的,于是回過身,“這是你的吧,拿去?!?p> 顧世忱走上前接過大氅,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清律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又問:“對了,顧侍衛(wèi),你是如何進的院子?沒有我的命令,你竟可隨意出入?”她的語氣應該是嚴厲質(zhì)問的,可似乎是因為剛睡醒,嗓音帶著沙啞的柔軟,根本不像訓人。
“回公主,兼顧您的貼身侍衛(wèi),可以隨時進出,但平時大都在院外巡邏守護。屋外,不比屋內(nèi)安全,所以便近身守衛(wèi)您了?!?p> 他不卑不亢,語氣微沉,清律也發(fā)現(xiàn)了,他每次見人行禮時,雖然腰是彎下去的,脊背卻始終直挺。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屋外不比屋內(nèi)安全’?這里可是皇宮,也有那么多危機四伏?”
“……”
“是采薇告訴你的吧?!?p> 清律淡淡道。顧世忱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采薇姑娘也是為了您的安全,還請您不要怪她。”
“呵呵,你放心,我怎么可能罰她?!鼻迓蓻_他招招手,引他在小花園里的石椅上坐下。起初顧世忱不敢,她幾番勸說才讓他放下顧慮坐到對面,只不過這幅主子奴才同桌而坐的畫面,還是有些罕見。
“顧侍衛(wèi),我聽說貴家族也屬四大門閥之一,令尊更是征戰(zhàn)四方、戰(zhàn)功無數(shù)的護國大將軍,還被封了爵位。而你也不遜色,年紀輕輕便追封了勛位,成了上護軍,實在是令人佩服。”她話鋒一轉,柔聲道,“或許顧侍衛(wèi)夢想著有朝一日上戰(zhàn)場建功立業(yè),但你總有一天要告老還鄉(xiāng)、成家生子的,我看你也到了適婚年齡,不知顧侍衛(wèi)可有什么心儀之人?”
顧世忱原本就有些不明所以,聽她說到這里才微微蹙起劍眉,沉聲道:“屬下不明白您在說什么。”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拒絕得夠明確了,清律卻仿佛聽不出來似的:“你也別不好意思啊,我又不會說什么?!彼D了頓,笑著說道,“顧侍衛(wèi)對我院里的采薇可有情誼?她雖比不上你家在宮中的地位,但好歹其父也是曹侍郎,正四品的官,采薇又是本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容貌又端正,若你愿意,我第一個支持。”
她話音未落,顧世忱便起身行禮:“公主,您誤會了,屬下對采薇姑娘沒有半點非分之想,更別提娶嫁之意,相信采薇姑娘也是同樣的想法,我倆之間清清白白?!?p> 清律愣了一下:“你……或許是本公主多管閑事了,但若你想,我定支持……”
“屬下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可屬下目前沒有娶妻的想法,多謝關懷。若是沒有其他要事,屬下還需領班巡邏,就先告退了?!?p> 他說罷,不等清律說話便轉身走了。
清律看著他的背影,然后聳聳肩,心想自己倒是熱臉貼人冷屁股,沒事管這閑雜事宜作甚。倒不如說是腦子一熱,當她意識到是采薇告知顧世忱自己處境危險、遭人暗算后,心里對她的信任又多了一分,再加上這些天的相處,采薇對自己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還很會安慰人,實在感動,便想著幫他倆說破這事,既能將采薇送出宮過上自在的生活,又圓了她一個愿望。
可惜,不知道這顧世忱怎么想的,放到現(xiàn)代那真是個讓人恨不得拿手戳他腦門的死直男。
她嘆了口氣,卻沒有注意到門后一個身影倉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