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劇本下

　　若干秒后。

　　“表演這段時，觀眾可以感動，演員不可以。他們是當(dāng)事人，他們要假裝不喜歡對方，一切的感覺都是錯覺。因為兩人心里都有一條規(guī)則架在他們當(dāng)中，那就是十年之約?！?p>　　“此時，男女雙方都要保持假裝開心無所謂的樣子?！邦櫤f道：“顏希，下面這個情節(jié)很重要，是米妮和胖子感情遞進的最最關(guān)鍵點。你可以加上肢體表演，親密動作用枕頭代替胖子，這樣日后進劇組能更快進入狀態(tài)。”

　　“進劇組？枕頭？哦，好的，我馬上?！?p>　　韓顏希不太明白，但還是照做，把椅子都搬開。顧寒為了配合她，也加上了肢體表演，地上鋪了一層瑜伽墊，兩個人躺在上面。

　　劇情：自從減肥計劃開始，兩人就住在一間屋，兩套被褥，但挨得很近。今天他們故意把被褥移的遠(yuǎn)一些。

　　夜間繁星閃過，胖子呼呼睡著翻了一個身子，米妮也在睡夢中向這邊滾了一下。兩人越滾越近，最后抱在了一起。

　　二人突然驚醒，都很慌張，這才發(fā)現(xiàn)都喜歡上了對方。

　　米妮大哭：“我怎么能這樣？我是個壞女人！嗚嗚嗚……”

　　胖子左右為難，還要安慰：“這是人之常情，你不用自責(zé)。兩個人在一起幾個月，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很自然的。“

　　“這樣可不可以，在中間加一道簾子，放一桶水？要不然，你多穿幾條褲子?！笨墒莾扇松钋橄嗤€是想在一起……

　　看到米妮痛苦，胖子說：“不要哭了，讓我想一想嘛。轉(zhuǎn)過身去，不看對方就沒事了?！?p>　　兩個人背對背，離著幾米遠(yuǎn)睡覺。

　　靜了很久，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米妮悄悄的說：“胖子你在做什么？“

　　胖子沒好氣的說：“干嘛？“

　　米妮小聲說：“我有一點想你?！?p>　　胖子揉動了一下身體，淡淡的說：“我也是?！?p>　　米妮發(fā)現(xiàn)不對勁，又要哭：“怎么辦？我總想你？我怎么能喜歡你呢？“

　　胖子坐起來，氣的拍桌子：“這樣吧，你走?！?p>　　米妮哭得更厲害：“胖子你不要我了……嗚嗚嗚……“

　　胖子很煩的樣子說：“我明天帶你去減肥醫(yī)院?，F(xiàn)在已經(jīng)減了50斤，應(yīng)該能收了。能不能減到十年前，我盡力而為，減多少算多少?！?p>　　米妮抹著眼淚說：“我不減了，因為我胖一點點不要我，這種人，我才不稀罕?！?p>　　胖子嘆了口氣說道：“能完美還是要完美?！?p>　　胖子又說：“明天就去?！?p>　　米妮：“那今晚怎么度過？“

　　胖子：“不睡覺，等天亮?！?p>　　米妮：“但是我好困?！?p>　　胖子：“你睡吧，我不睡?！?p>　　米妮看著胖子的后背，小聲說：“那，辛苦你了?！?p>　　“嗚嗚嗚……”

　　白小芒不知道哭過幾次，劇本都滲濕了一片。

　　韓顏希也崩不住了：“我演不下去，心里好難受。明明兩個人喜歡對方，卻要赴什么十年之約?！?p>　　顧寒很快把淚花拭去，好像從來沒哭過，沉聲說著：

　　“沒有撕心裂肺的分離，哪里有溫暖而不可碰觸的重逢?！?p>　　這個劇本并不復(fù)雜，顧寒想今天完整走一遍，其他的時間再把細(xì)節(jié)練練，一周后就可以通過系統(tǒng)的考核。

　　胖子把米妮送到了減肥醫(yī)院，發(fā)現(xiàn)費用真的很貴，胖子還裝得很有錢，總是豪氣的說：“這點錢只是冰山一角啦，放心花吧?！?p>　　送走米妮，胖子并不輕松，翻翻錢包根本不夠減肥的開支。在街邊他發(fā)現(xiàn)了人肉沙包，打一次能賺一千塊。

　　米妮打來電話說費用太貴了，胖子假裝大方，一邊給臉上涂藥，一邊說這點錢就是冰山一角。他看著米妮的海報，臉上掛著傷，但心是笑的。

　　她一天天的瘦了，他身上的傷一天比一天多。她的氣色一天天變好，而他被打的精疲力竭……

　　“米妮恭喜你，減肥成功！”醫(yī)院工作人員都在為她高興鼓掌。

　　米妮終于瘦回到100斤，所有人都替她開心，但是她最想見的是胖子。

　　她來到胖子家，門鎖著沒有人，他跑到樓下也沒見到胖子。這時胖子的好朋友阿基路過，米妮馬上問：“阿基，胖子呢？“

　　阿基說：“在火車站擺攤呢。“

　　米妮問：“賣菜刀嗎？“

　　阿基說：“賣什么刀，讓人打賺錢給肥婆減肥呢。一分鐘一千塊?！?p>　　米妮聽完，轉(zhuǎn)頭就跑。

　　阿基很納悶：“她是誰呀？為什么認(rèn)識我？還別說，長的真好看?！?p>　　米妮一口氣跑了火車站，而那一幕她全看在眼里。

　　“白小芒給我倒杯水?！鳖櫤蝗唤型?，還讓小芒倒杯水。白小芒也不是那種凡事都問個為什么的人，老師吩咐馬上去執(zhí)行。

　　端著一杯純凈水顧寒喝了一通，這才跟韓顏希說：“真實拍攝中，你面對是一個男人，一個為了你減肥瘦身，當(dāng)人肉沙包賺錢的男人。他渾身是血，站立在人群中。你會怎么做？”

　　韓顏希有些為難，因為劇本上寫著，米妮看到此景是悲痛的，難過的但并沒有說具體怎么表現(xiàn)。

　　“我會淚流滿面，撲過去抱著胖子哭?！?p>　　顧寒琢磨了一下：“如果這個情節(jié)是本劇的爆發(fā)點，那十年之約后的爆發(fā)還要怎么表現(xiàn)？你還有多少淚流在后面？一模一樣的哭？”

　　他馬上在小黑板上寫了幾個字：“情感遞進，儲備情緒?！?p>　　“要把這份情感的導(dǎo)火索埋得再深一些。觀眾情緒積攢得還不夠，這段的作用是遞進和儲備情緒，不是爆發(fā)點。只要不哭，你看看怎么表達(dá)?！鳖櫤苯影褑栴}扔給了韓顏希。

　　韓顏希的頭有點大，之前的表演還算順利，她也沒想到自己的演技突然這么好，心里還在稱贊顧老師的能力。

　　一個從未戀愛過，更沒經(jīng)過這種撕心裂肺的情感，又要表現(xiàn)內(nèi)在的傷痛，怎么表現(xiàn)？

　　看韓顏希撓頭，白小芒湊近小聲說：“要不要吃點東西？”這幾天減肥減的大腦都缺氧了，聽說吃點甜的會有創(chuàng)作動力。

　　韓顏希硬是裝作沒聽到，但顧寒卻說道：“可以吃?！?p>　　聽到可以吃，韓顏希不太理解，不是叫自己減肥嗎？可是又一想這個劇本，是個大胖肥婆？她有些明白了。她一把拿過白小芒手里的夾心餅干，幾口下肚又喝了半瓶可樂。

　　再次醞釀了幾分鐘的情緒后，她開始了。

　　胖子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被對面的一個強壯男人一拳再次打倒。胖子硬挺著站起來，正好發(fā)現(xiàn)一旁觀看的米妮。

　　米妮傻傻得看著胖子，說不出一句話。

　　韓顏希覺得米妮的情感在這一刻沒有爆發(fā)，并不是對胖子沒有感情，而是太有感情，看到這幅畫面驚住了。因為這跟她之前想的胖子，天天打麻將吃海鮮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再加上，還有一條十年之約，綁架著她不允許和胖子在一起。她很矛盾，所以她不知道如何表達(dá)，就這樣傻傻，呆呆得看著。

　　“真的瘦了，物有所值！“胖子馬上跳起歡呼，胖子高興壞了，領(lǐng)著她的手往家里跑。

　　米妮就這樣被牽到家，看著胖子滿臉的傷，她嘴巴都在抽動。

　　胖子擠出笑容道：“干嘛？你瘦了要開心呀，站到海報旁邊看一看。恩恩，一模一樣。嘿嘿，差點忘了還有這個給你?！罢f著他拿出了一套裙子還有一雙漂亮的鞋子。

　　“明天穿上她，去約會。“

　　米妮看著胖子，搖頭說：“明天我不想去了?！?p>　　胖子紅腫的臉上，牙齒掉了一顆，假裝很開心道：“別說這種話，明天好好約會。今天我就走了，去打麻將，贏他們幾萬塊。哈哈哈。”

　　米妮穿著胖子新買的衣服，就這樣看著胖子離開，她的心情很復(fù)雜。

　　胖子走到樓下，那張硬撐的笑容慢慢松弛了，他打開車門坐到里面，透過車窗看向窗戶里那個瘦瘦的黑影，胖子很欣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

　　顧寒暫停，對著韓顏希說：“后面的情節(jié)，是胖子送米妮去約會。下車時，胖子的臺詞很重要，但是米妮的狀態(tài)更重要。重要到看不出喜和悲，但又叫人有種不舍，明白嗎？”

　　“不太明白……”韓顏希疑惑道。

　　“那你就……注意看胖子的眼睛，不要有太多語氣。把所有情緒留到最后爆發(fā)？”

　　“哦，那我試試?！?p>　　“好，繼續(xù)，開始?！?p>　　第二天，胖子帶著米妮去約會。

　　到了地點，米妮并沒想象中的興奮和開心，倒像是戀人的離別，依依不舍，但又要離開。

　　她慢慢勾住了車把手，回過頭說：“以后我怎么找你？”

　　胖子沒有側(cè)身，而是看著后視鏡，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可惜我們都沒有手機，不然可以交換電話。隨緣吧，我要找你，一定能找到。”

　　米妮伸出小拇指：“拉鉤！”

　　胖子搖搖頭：“又不是小孩子，走吧。”

　　米妮就這樣望著他緩緩下車，下車時又問道：“胖子，一直這樣叫你，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笑出了聲：“我的名字好土的。我這種胖子，不管有沒有名字，都是叫做胖子，你還是叫我胖子吧。”

　　米妮下車，看著遠(yuǎn)去的車燈，她流出了眼淚：“謝謝你，胖子?！?p>　　米妮一個人來到約會的地方，這時記者出現(xiàn)，吳也出現(xiàn)。他走到米妮身邊，抱住了她。

　　這一刻不是她盼望已久的畫面嗎？不是應(yīng)該激動？不是應(yīng)該痛苦流淚的嗎？為什么全都沒有。

　　米妮的眼神沒有想象中的感動，吳嘴里說著我愛你，米妮再次看到他時，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輕輕抱了一下。

　　吳先生是有名的鋼琴家，這次十年之約記者全程直播，還邀請到電視臺采訪。訪談結(jié)束后，米妮路過一間剪輯室，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歌聲。

　　好像胖子以前唱過的。她隨著聲音跑了過去，看到畫面中一個胖子被人打的情景。

　　一拳倒下，他爬起來，又一拳打在他的腦袋上。他倒下又站起來，強壯的黑人一拳把他打倒，牙都掉了，他滿嘴的血蹲在地上沒有再倒下。

　　米妮滿腦子都是他的畫面，“你瘦了！物有所值！”，“毛毛雨啦，錢不是問題，只是冰山一角。”這些話她都記得，還有很多很多……米妮捂著嘴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她看向吳先生：“對不起。”

　　她跑出電視臺，跑向那個她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