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漣歡點了點頭,放下了橫在我面前的手臂,抬頭看了看天色,似乎還有什么沒有說完的話,我疑惑地望著他,只聽他語氣中不掩關(guān)切地說道:“這天怕是要變了,我回來的匆忙,門口的馬車還沒有離開,徐徐和這位姑娘便坐馬車回去吧?!?p> 只是我與他并不大相熟,此番作態(tài)倒讓我懷疑起他的用意來。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思索著拒絕的措辭。突然雷聲大作,嚇得我一個哆嗦。只見他聽到雷聲后一抬手,立在旁邊的一位小廝便殷勤地遞了油紙傘給他,他隨后塞進我的手里。面上笑容淡淡,“瞧,說要下雨便要下了。徐徐若是有什么事,此時不方便說,過幾日再來尋我也是可以的。”語罷仔細端詳我的神色,看的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幾日我都在。徐徐,初見時我們便是朋友了,你怎么可以對待朋友沒有半分信任?”
我將油紙傘從左手換到右手,一只手撓了撓頭,想來此番盛意難卻,如此看來,難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語氣像極了阿諛奉承諂媚逢迎之人,順便點頭哈腰道:“謝謝慕樓主!”
安雅砸了咂嘴,迷迷糊糊地說道:“璃姐姐,繼續(xù)喝!”說話間還做了舉杯相碰的動作,儼然一副醉態(tài)。我甩了甩掛在頭上的黑線,捏了捏她的嬰兒肥,轉(zhuǎn)眸向慕漣歡說道:“樓主搭把手幫我把她扶到馬車上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感嘆句。不是探尋的語氣,而是肯定的語氣。
慕漣歡指了指自己,一臉驚愕地問道:“你在和我講話?”我嘿嘿笑道:“慕樓主當(dāng)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之理,畢竟徐徐也是個弱女子嘛!”語罷竟然露出泫然欲泣之態(tài),甚是委屈地說道:“徐徐知道慕樓主是個好人。”
慕漣歡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把扛過安雅,向門外走去,余下一臉驚愕的我在原地。安雅就被這么不雅地扛走了?他的聲音遙遙傳來,“徐徐還不快跟上?”我連忙止住自己的思緒,握緊手中的油紙傘,轉(zhuǎn)身跟了出去。
街道上已沒有過多的行人,與平日里的繁華喧鬧不大相同,或許是因為快要下雨的緣故。我殷勤地向慕漣歡道了謝,便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上了馬車。
此時安雅正睡得不大安穩(wěn),紅撲撲的臉蛋瞧起來甚是可愛,令人忍不住想要掐幾下。于是,我還真的忍不住地掐了她幾下。她撲閃著睫毛,似乎有將醒之態(tài),極是難受地低吟了幾聲。
我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靠在另一邊準(zhǔn)備休息一下。突然聽到安雅極是委屈地說道:“你曉得我有多么歡喜你么?”我略一怔愣,還以為她是在同我講話,簡單琢磨了一下,心知她是因云子臨一事傷情。我先是嘆了口氣,再是想起曾經(jīng)聽過的一句話:酒后吐真言,于是調(diào)皮嘻嘻地順著她的話接下去說道:“曉得?!?p> 安雅突然睜開蒙著水霧的眼睛,望著面前的一團空氣,情真意切地說道:“我每天早上醒來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你。我喝粥時會想起你,吃酒時也沒有忘了你。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希望,我的愛!”
我大為感嘆安雅這份癡情,若我是云子臨,都要被她這份真情所感動了,云子臨卻無動于衷,委實是令人難過!
安雅的聲音漸漸變得嗚咽,捂著臉委屈地吼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她突然轉(zhuǎn)眸迷蒙地望向我說道:“云子臨,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刻也好?!蔽胰滩蛔〔亮瞬了难蹨I,隨后撓了撓頭說道:“安雅,你醉了?!?p> 安雅搖頭晃腦地嘶吼道:“我沒有醉,醉的是你!”震耳欲聾的聲音忍不住讓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突然盯著我的唇陰惻惻地說道:“你若不喜歡我,今日為何要吻我?”聽到她的話后,我心跳頓時加速,心里跟著她罵道:這個云子臨真是該死!怎么能夠趁人之危呢?
她突然扣住我的手說道:“我要親回來,你可不許躲!”說話間我被逼到了角落,我一頭埋進她的胸口,大聲呼喊道:“救命!”安雅一把扳正我的頭,軟軟糯糯的嗓音在我聽來宛如是魔鬼,“子臨哥哥別怕!安雅不會做什么的,將這筆債討回來,日后安雅定不會再煩子臨哥哥了!”
馬車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只是此時的我沒有時間顧及太多,只見她蒙頭就要親下來,我見喊“救命”無果,只好認命地閉上眼睛,只是等了好久都沒有什么動靜,身上卻莫名一空,我深感莫名其妙地睜開眼睛。
只見安雅已經(jīng)被楚涼隨手丟在了另一邊,睡得安詳不似方才那般張牙舞爪。楚涼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看,陰沉的如同我虧欠了他錢財一般可怕。我訕訕地笑了笑,諂媚地說道:“多謝楚涼!”他掀簾而出,我聽到他躍下馬車的動靜,不一會兒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姑娘,質(zhì)女府已到了?!?p> 我輕輕“啊”了一聲,向那車夫道:“我這里還有位醉了酒的姑娘,我一個人不方便,你進來搭把手吧!”須臾便有人上來,只是不是車夫,而是去而復(fù)返的楚涼。他將安雅抱下馬車,頭也不回地進了質(zhì)女府。
我匆忙地同車夫道:“麻煩替我再謝謝你家樓主,這傘我也沒什么用處,你帶回去還給樓主吧!”車夫是個四十歲左右,看起來十分憨厚的人。他撓了撓頭說道:“既然是樓主送給姑娘的,姑娘便好生收著吧,日后總會有用處的。至于道謝,俺會向樓主轉(zhuǎn)達姑娘的意思的?!?p> 我只好收了傘,未再多言,提步便急急追了進去。
楚涼將安雅放置在了從前他曾睡過的那間屋子里,我進去時他正在點燭火,只是不經(jīng)意的一瞬間,橘黃色的光便暈染至每一個角落,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便在他的身后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與對慕漣歡道謝時的漫不經(jīng)心不同,是摻了三分真心的道謝。
他在聽到我的聲音后,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我竟感覺出他的背影微微一僵,轉(zhuǎn)身淡淡地掃了我一眼便出了門。中途他的衣裳不小心擦過我的衣裳,可是他卻似乎是毫無感覺一般,我喊了一聲“楚涼”,他卻恍若未聞地出去了。
我提步追了出去,卻見他并未走遠,而是抱胸立于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