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倉庫中頓時狂風呼嘯,在巨大的真氣沖擊下,整個屋子里的雜物被震得簌簌作響。
黑暗中,那老婦人一聲長嘯,起身迎上了公儀煜的風掌。兩股力量對沖,在倉庫中央炸開,屋子里的東西瞬間被掀得漫天飛舞,然后又像一陣雨一樣紛紛砸下來。
安零趁機用風刀劈開了牢籠,又去解開那些捆在雪鹿身上的麻繩,雪鹿見有人來相救,一起嗷嗷直叫。
“別怕,馬上就好?!卑擦阌钟蔑L刀割開綁在它們繩子,雪鹿松綁后便撒歡似地蹬著蹄子。
“跟著火光走?!卑擦闶┱沽嘶鸸庑g,將掌中的火光朝空中一拋,那一串火光便朝門外飛去。雪鹿們跟著火光向外逃去。它們躍過的地方會留下冰晶般剔透的光印,像蒼山頂上晶瑩的雪。
老婦人見雪鹿逃走,轉身瘋狂地朝安零撲上來。
公儀煜廣袖一揮,一道水幕格擋在了安零身前。
老婦人氣急敗壞,可惜在公儀煜的纏斗之下她一時半會兒無法脫身,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雪鹿們逃走。
一共出去了五只!安零數(shù)了數(shù),忽然腿邊傳來一聲虛弱的呻吟,還有一只雪鹿躺在墻邊的草堆上。
“受傷了嗎?”安零爬山草垛,拉起那只雪鹿。雪鹿想掙扎著站起來卻又重新跌倒在地。
安零摸到了雪鹿鼓脹的肚子,一攤水從雪鹿身體下面流了出來。
“你要生寶寶了!”
安零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公儀煜與老婦人還在倉庫中央鏖戰(zhàn),角落里的安零也正手忙腳亂。
母鹿迎來了產(chǎn)前的陣痛,它蜷縮著四肢,發(fā)出嗷嗷地叫聲?!坝脛艃貉?!”安零幫母鹿助產(chǎn),也許是被捕時驚嚇過度,母鹿出現(xiàn)了難產(chǎn)的征兆。借著火光,她看到母鹿身下出現(xiàn)了兩只銀色的小蹄子,卻沒見到腦袋。
安零順勢往肚子下一摸,這是胎頭不正呀。她以前和阿月去文昌廟后院幫母牛助產(chǎn)的時候就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她挽起袖子拉住胎兒的蹄子,又伸手摸清胎頭的位置,用手指扣住胎兒的嘴巴,將胎頭拉向骨盆腔入口。
“加把勁兒!”安零握住胎兒的蹄,跟隨著母鹿的努責將胎兒往后一拽。
血腥味兒撲面而來,一個滾熱黏糊的小家伙落進了安零懷中。
生了!母鹿喘著粗氣,發(fā)出了喜悅的低喚。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烏黑的影子朝安零飛來。安零抱著小鹿側身一躲,那個影子便砸在了地上,發(fā)出了沉悶的響聲。
是老婦人的尸體,尸體已經(jīng)僵硬,眼球凸起,七竅流血,可見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這時,倉庫中央燃燒起了一團明火。與那天安零在老桃樹前看到的一樣,那團明火很快形成了一個火人!
赤游子!獵殺雪鹿的果然是赤游子!
赤游子不再是一圈火形輪廓,此時的他身體里流動著晶瑩的紅色血液。血液如涓涓細流,流過他的四肢,流過胸膛和咽喉,最后涌上大腦。無形的火擁有了鮮紅的血脈和肌肉,隱隱能夠看到在那胸腔之中,心臟在跳動!
赤游子飲用了蒼山雪鹿的血液,他的身體也因此得到了修復。原來他收集雪鹿的血不是為了維持這些被他當作傀儡的身體,而是為了滋養(yǎng)他的殘魄。
老婦人的尸體被公儀煜打爛之后,也就沒必要再使用了,赤游子拋棄了他的傀儡,現(xiàn)出了真身。
赤游子尚未擁有肌膚和面目,那些高高竄起的火焰便是他的肌膚。他不斷向四周散發(fā)著滾燙的熱氣,點燃了周圍堆放的雜物,倉庫里瞬間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安零透過火人看到對面的公儀煜被撞到了墻上,他靠在墻壁上,緊緊咬著牙,一只則手捂著肩膀。
赤游子轉向了安零,縹緲的聲音似乎在說:“又是你!”
忽然,安零感覺地面開始變燙。青磚漸漸燒成了熔巖,在一片猩紅之中,一朵紅蓮正在綻放……這是赤王族的紅蓮之火。紅蓮之火一旦盛開便能將紅蓮之中的一切化為灰燼。
母鹿發(fā)出悲鳴,也許是想到了喪生在這紅蓮之中的同伴,也許是想到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兩行淚水從它眼中滑落,它望著燃燒的火人,淚眼朦朧中幾多恨意幾多悲涼。母鹿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燃燒,雪白的皮毛卷曲起來,發(fā)出一股焦臭……
火蓮花旋轉、綻放……
安零感到自己的元靈竟然也如那蓮花一樣在身體里飛旋,體內(nèi)的真氣被那火一烤,也變的滾燙起來。
公儀煜見紅蓮升起,頓時大駭!他雙手一合,拈起尋龍訣念了聲“水龍縛?!敝灰娝种辛⒓瓷鹆藘晒伤垺K堃蛔笠挥铱`住了赤游子的雙手。水火相遇,冒出了呲呲聲的蒸氣,水蒸氣化作一團白霧將赤游子包裹住。
赤游子被縛又被那水霧遮住視線,紅蓮之火由此式微。
公儀煜趁機將玄夜服蓋在了安零身上,抱著她朝大門沖去。玄夜服是鮫人紡織的龍綃紗制作而成,遇水不濡,遇火不侵,安零裹在那玄夜服下,頓時隔絕了大火的熱量。
兩人沖到了狹窄的胡同里。
只聽赤游子一聲咆哮,掙脫了水龍縛。他從白茫茫的蒸氣中沖了出來,瘋狂地撲向兩人。
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見那奄奄一息的母鹿竟然顫巍巍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它拼盡最后的力氣,整個身體不顧一切地撞向了鐵門……
一聲巨響,那扇大門將赤游子和他的火焰一齊關在了門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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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負九層迷宮一樣的通道中穿梭。
公儀煜的身體漸漸傾斜。安零一手摟住剛出生的雪鹿,另一只手扶住公儀煜,用肩膀撐起他的身體。有一股滾燙的熱流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她伸手一摸,竟是滿手的血。
公儀煜的肩上浸出了血水。之前在懸圃安零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他的肩膀負傷,想必是剛才那場惡戰(zhàn)讓傷口又裂開了。
“沒,沒事,走那邊,走水路!”公儀煜虛弱地朝前指了指路,失血過多讓他無法保持清醒。
赤游子只是被關在了倉庫里,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沖破大門追殺上來。這時候身后已經(jīng)傳來了一陣熱風,風中夾雜著火星,將走廊兩邊的干草點燃。到處都在燃燒,嗆人的濃煙讓人睜不開眼睛。
安零將公儀煜架在肩上,一路奔逃。
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