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何曙雪還記得挺清楚,因為她和劉老師一個年級組共事之后,還聊起過一次這件事。劉老師戴上了老花鏡,仔細地批改著同學(xué)的作業(yè),改完一摞之后站起身來活動活動,就看見何曙雪正皺著眉頭,對照著作業(yè)封皮上的名字在做些什么記錄。
她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待何曙雪整理完收了筆,才扶一扶眼鏡,笑道:“我還記得,我那時候因為作業(yè)的事情,還在你們班上發(fā)過脾氣呢。”她笑了一下,回憶道:“那次我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你們交上來的作業(yè),越看越生氣,在你們班上課的時候說了好多,結(jié)果隨便抽出來一本,居然就是你的作業(yè)?!?p> 何曙雪也想起來這件事,隨著劉老師一同笑起來。
劉老師又道:“其實我那時候也是有些急了,才說什么天天批作業(yè)批到七八點,飯都不吃的話?!彼问镅┱A苏Q郏骸半m然有時候是挺多事情的,但飯還是得按時吃,要是鬧壞了身體,可就不好了是吧?”
劉老師這話里帶話地一提醒,何曙雪才反應(yīng)過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時忘記了?!彼裢聿挥脦碜粤?xí),想著先把手頭這一批作業(yè)看完了,再抓著飯點的尾巴去食堂隨便吃點什么,沒想到忙活起來竟忘記了,等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原已經(jīng)快過晚飯時間了。
何曙雪站起身來,順著話題主動邀請道:“劉老師還說我呢,自己也還沒吃晚飯吧?走,咱一起吃去?!?p> 此時阮梓遙一番話不知怎的勾起了她這段記憶,她便笑著同阮梓遙分享了一番。
兩人感慨一番,阮梓遙又想起最初的話題,便又問了一遍:“行嗎?以后我每天去找你?”
何曙雪習(xí)慣了和何寧斯一起做飯一起吃,不想讓何寧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吃飯——雖然以她對何寧斯的了解,如果何寧斯知道她是要去和自己男朋友吃飯,拿著掃帚趕都要把她趕出去——也不想阮梓遙天天跑來跑去,便想著拒絕,小心翼翼道:“我覺得沒有必要吧……”又趕緊解釋:“我要陪我爸吃飯吶,而且你天天跑來跑去的太累了,我……”我會心疼的……
后面半句她沒有說出口,但并不妨礙阮梓遙體味到她的關(guān)切,不由得笑了笑,順一順她的頭發(fā),低低道:“可是隔五天才見面,我會想我女朋友的?!?p> 聽他低著嗓音說出“女朋友”三個字,何曙雪忍不住紅了臉,心里琢磨了一下,同他商量道:“我爸每周一晚上要上晚自習(xí),回家吃飯來不及,肯定是要在食堂吃的,我們就……周日周一兩天連著一起吃晚飯好不好?周六另看情況,其他幾天我得和我爸一起?!?p> 何曙雪父母在她初中時候就離異了,后來一直是何寧斯帶著她,阮梓遙心里清楚何寧斯對于何曙雪的重要性。他才回到她身邊多久,就能從一周里固定占據(jù)兩天她的晚飯時間——甚至某些周末的白天,其實也已經(jīng)很令他滿足了。
阮梓遙笑著點頭應(yīng)下,又順一順何曙雪垂下的頭發(fā)——而后稍稍一抬手,把她綁著馬尾的皮筋扯了下來,在她低低的驚呼聲中把她的頭發(fā)揉散開來,笑著道:“還是這樣比較舒服。”
何曙雪從他手里拿過皮筋,瞪了他一眼。各色的霓虹燈在她白皙的臉上交替晃過,阮梓遙一時看迷了眼,抬起的手順勢下落,懸在她臉側(cè),拇指指腹輕輕撫了撫何曙雪的臉。指腹下的觸感柔軟極了,讓他想起夢了許多年的那顆軟糖,星星模樣的外包裝,每次一出現(xiàn),就能讓他憶起甜味來。
何曙雪倒沒躲,只是在人潮之中與人如此親昵,多少心下忐忑羞澀,沉默了幾秒,才小聲喚了一句:“哥哥……”
阮梓遙被她這一聲“哥哥”叫回了神,笑了笑,重新展開臂膀?qū)⑺龜堊 ?p> 世紀樓附近的這條步行街不算長,走上一個來回也才半個多小時。阮梓遙和何曙雪二人再次回到世紀樓,也還沒到九點,不算太晚,也實在不早了。
阮梓遙重新發(fā)動了車子,嘴上問道:“何叔叔知道我倆的事嗎?”
雖然沒有直接被何寧斯教過,但阮梓遙一向都是稱呼他為“何老師”,除了之前送何曙雪回家時意外碰上的那一次,基本上沒稱呼他為“何叔叔”過。因而何曙雪反應(yīng)了一下,才意識到阮梓遙指的是誰。
“才、才一個星期,我……我還沒跟我爸說。”何曙雪不自在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有些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這反應(yīng)把阮梓遙給逗笑了,連忙安撫道:“別那么緊張,不是要質(zhì)問你為什么不向何叔叔坦白關(guān)系?!彼D了頓,又道:“只是我比較急性子,想問問你是怎么想的,打算……什么時候給我個名分呢?”又道:“小雪,我二十八歲了,好不容易談了個女朋友,還是沖著結(jié)婚去的,想早些在岳父面前立個好印象。若是你有什么安排,我也好早做準備。”又笑了一聲:“你能理解吧?”
何曙雪哽了一哽,只道:“爸爸一直挺欣賞你的,在好多老師學(xué)生面前都提到過、夸過你?!?p> 阮梓遙無奈地笑:“小雪,那是在看學(xué)生,不是在看女婿?!?p> 阮梓遙開車出了庫,何曙雪不想干擾他開車,便只是“哦”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
直到在路口等紅綠燈時,阮梓遙才又開了口:“若是我們以后有了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兒,我一定恨不得永遠寶貝著她,不管她的追求者多么在學(xué)業(yè)、在事業(yè)、在人品上有多么優(yōu)秀,我還是多少會有些憂心,憂心她因為各種原因不愿向那人說出她的苦惱煩悶,憂心她受到的珍愛沒有我能給的多。”
他又笑了一聲,溫聲道:“小雪,你也是我的寶貝,我希望且迫不及待地想在何叔叔面前,告訴他那個孩子已經(jīng)長成了可以被你依靠的人,我能給你的珍愛,不會比任何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