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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朝鳳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凌波

兩朝鳳儀 枕冰娘 4384 2020-05-31 07:22:49

  “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挨那么近作甚?看來皇后訓(xùn)你訓(xùn)得不冤!”這次是趙胤的聲音先炸開,竹簾后一聲雷似的。

  劉蕙的目光也注意到幾乎肩挨肩的兩人,心口都疼起來。

  趙熙徹拜倒,鄭重顏色:“父皇,母后,是兒臣要拉著阿巍一塊兒,他總不可能違抗王令吧!阿巍的身份我也知道,若以后惹出甚麻煩,我是他主子,我擔(dān)著!”

  “你擔(dān)著?憑你一天只知勾欄花間聽?wèi)蛘f書么?你老子為你好,你還不知天高地厚!”劉蕙冷笑。

  趙熙徹脖子一犟:“讓阿巍在南下期間做我的近身內(nèi)侍,本就是圣旨,阿巍何錯之有!”

  劉蕙一愣,回頭瞪了眼表情訕訕的趙胤,都覺得吃癟,打臉總不能往自己臉上打。

  是了,要不是當(dāng)初趙胤要歷練趙熙徹,把容巍送到身邊去,又怎會泥潭里陷了兩人,現(xiàn)在拔都拔不出來。

  “冤孽,冤孽??!”劉蕙嘆氣嘆得心肝抽,最可氣的是趙胤還在旁邊躲責(zé)任,黑臉都被當(dāng)娘的唱了。

  這時,跪著的容巍打破僵局:“臣唯愿賢王殿下長樂,并無意以己身之過,牽連殿下難安。南下歸京之后,臣便回吉祥鋪安分度日,與殿下持君臣之距,遙祈殿下和圣人皇后康泰無憂也。”

  這番話說得相當(dāng)明理妥帖了。連劉蕙和趙胤都立馬氣順了幾分,暗道這東周羽林衛(wèi)上將軍,真不負(fù)史書上“清肅忠正”的美評。

  劉蕙樂得互相都給個臺階,思忖,決定:“既然圣旨要你南下期間為侍,這剩下的幾天也不能攆了你,不如你來教懷陽念書,其他貼身護(hù)衛(wèi)東奔西走的,就交給羽林衛(wèi)去做。待回了京,你卸甲歸鄉(xiāng),便兩無相干了?!?p>  “教書?”趙胤和趙熙徹同時一愣,容巍倒是略有所悟。

  劉蕙點頭:“對,教書,正好收收懷陽性子,這陣子城中忙立妻,亂哄哄的,別到處跑。再說,容巍曾居將位,教些兵書兵法的應(yīng)不是難事。陛下以為如何?”

  竹簾后趙胤覺得甚好,準(zhǔn)了,兵法兵書,聽著正經(jīng)。

  “好??!回京之前就跟著阿巍學(xué)兵法!”趙熙徹松了口氣,又眼珠子一轉(zhuǎn),“不過,由易入難嘛,兒臣想從些通俗本先學(xué)起!”

  趙胤和劉蕙對視一眼,讓他說。

  “《文苑楂橘》,《祈禹傳》,《昭君傳》,《仙卜奇緣》,《狐貍緣全傳》(注1)?!?p>  趙熙徹眸底一劃而過的狡黠,言罷又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容巍。

  容巍被瞧得莫名其妙,抬頭看了眼竹簾后的圣人和皇后,都有些沒明白的允了。

  趙熙徹謝恩,歡天喜地的往書房奔,容巍連忙跪安,跟上,聽得身后劉蕙隱隱怒喝:“挨那么近作甚?君臣之禮三步!三步!”

  “知道了母后!您放心,兒臣再遠(yuǎn)點,隔了十步遠(yuǎn)哩!歡迎監(jiān)督!”

  已經(jīng)沖到院子里的趙熙徹回頭應(yīng)了聲,蹭蹭往后退,離了刀客八丈遠(yuǎn)。

  “賢王殿下,您這么遠(yuǎn)說話都聽不清了。”容巍駐足,不解,這少年何時如此聽話了?

  趙熙徹望著五官都模糊的刀客,突然喊:“第二字!全部第二個字!左起!”

  第二個字?

  電光火石間,容巍腦海鐘響,書名,小賢王剛才列了一堆明顯不簡單的通俗本書名。

  《文苑楂橘》,苑。

  《祈禹傳》,禹。

  《昭君傳》,君。

  《仙卜奇緣》,卜。

  《狐貍緣全傳》,貍。

  東周上將軍是何等聰明的人兒,立馬懂了個全,眸光一閃,不敢去看對面的少年。

  趙熙徹唇角一勾,傻子般的高呼:“阿巍是愿還是不愿呢?阿??!阿巍啊!”

  “殿下小聲點!”容巍快步上前,想拉進(jìn)距離,免得少年大喊大叫。

  卻沒想趙熙徹從一開始就算好了,跟著往后退,笑:“母后囑咐別靠太近,謹(jǐn)遵君臣距離!阿?。“⑽“。 ?p>  二人距離始終隔了一條河,于是少年扯著喉嚨和刀客說話,滿苑滿府都聽得清楚。

  尤其是一聲聲被故意重復(fù)的“阿巍”,讓“清肅忠正”的上將軍突然很是心虛。

  苑,禹,君,卜,貍。

  他的答案,當(dāng)然是說不出口的,就默默燙了耳根。

  反而是上房內(nèi),劉蕙聽著震耳欲聾的喚“阿巍”的聲音,氣極反笑:“陛下您瞧瞧!這小子坑在這兒呢!他爹娘都管不了了!”

  趙胤也覺得扎耳,跟魔音繞梁似的,道:“朕還沒問你呢,讓容巍一個武將教什么書,找錯山頭了吧?!?p>  劉蕙撫著脹氣的心口,嘆:“懷陽打小就不愛念書,妾讓容巍教書,懷陽自然坐不住,鐵定往外跑,這樣不就不湊一堆了?”

  趙胤哭笑不得:“朕怎么覺得這小子反過來擺了你一道?”

  “他跟東宮一樣,都被吉祥鋪的帶偏了!”劉蕙砰的放下手中藥碗,拂袖而去。

  原地就剩下了趙胤,頭痛這輩子招誰惹誰了,兒子一個比一個跟他對著干。

  錢府的風(fēng)云被白墻黑瓦隔斷,秋日的秦淮山隱水迢。

  麗人館,因為看立妻盛事涌進(jìn)城的百姓,這座煙花名館的熱鬧被推上了巔峰。

  所以程英嚶不得不鎖了所有門窗,才能安安靜靜說會兒話:“嬌娘子,你幫我出個主意?!?p>  “事關(guān)重大,有勞嬌娘子?!迸赃叺奶K仟,沈銀,和流香異口同聲。

  念奴嬌跪坐在紅泥小火爐前,為幾人煎著茶,眉眼在熱氣后笑得盈盈。

  “二姑娘,奴說過了,您最擅長的是騎術(shù),這種比琴棋書畫的,不是您的場子。”

  “所以才來尋嬌娘子一臂之力啊,看有沒有辦法速成個什么……舞,我舞還算不錯,以前程家團年,我都是跳舞的,也跳給先帝看過?!背逃虏环獾募?。

  念奴嬌放下茶匙,嘆:“速成?應(yīng)付普通人罷了。姑娘您要面對的是楊家女,評審的更是江南所有文人雅士,都是不好糊弄的主兒啊?!?p>  頓了頓,念奴嬌笑著搖搖頭:“若錢家選女將軍,憑姑娘一身不俗騎術(shù),倒是能贏的?!?p>  程英嚶看了眼愁眉苦臉的沈銀,啪的一拍桌:“怎么?我程十三如此不堪?干脆就比騎術(shù),我駕一匹馬,蹄兒一揚,將楊家的場子砸了!”

  蘇仟等人一唬,連忙安撫程英嚶,說些人各有所長的話,才些些順了毛。

  為贏立妻擢選,破虎兕之局,幾人都陷入了僵局。

  恰這當(dāng),沈銀忽的一句:“或者,有沒有可能將騎術(shù)和舞蹈結(jié)合起來?”

  諸人眼眸一亮,洗耳恭聽。

  “二姑娘跳得最好的是《綠腰》吧。那很會騎馬的人,和只會跳舞的人相比,有哪些可能的優(yōu)勢呢?”沈銀鎖眉沉思。

  蘇仟驚喜:“平衡感!”

  念奴嬌恍然:“還有力度!”

  沈銀點點頭,撫掌:“這就對了,將平衡感和力度加入普通的舞步,改編《綠腰》,不就能成一部二姑娘擅長的,又獨一無二的新舞么?”

  程英嚶大喜,暗道沈銀不愧曾是盛京第一淑女的侯府千金,對于女子諸藝的見解,超凡脫俗。

  “有了!聽聞終選會在西子湖舉行,二姑娘不如令人做一張臨風(fēng)玉臺,以暗鎖牽連湖岸,再將那玉臺的底基稍稍掏空。”沈銀說得起興,拿過紙筆,給諸人畫起來,“就像這樣,因為底基顯輕,整個臺子會隨湖浪輕微晃動?!?p>  程英嚶雙眸發(fā)光,也在紙上畫了一個小人:“我明白了,臺子隨水而動,若臺上的我能控制好平衡,借力打力,就能舞出極好看的飄飄之感?!?p>  沈銀看著她笑:“正是。普通的《綠腰》甩三尺六寸長的水袖,我們就甩到最長,九尺(注2)!二姑娘擅騎術(shù),力度大,應(yīng)是使得!舞衣再用鮫綃來做,真?zhèn)€飄飄若仙也!”

  “太好了!這幾天我就找人去做臺子,還有舞衣,編排一下舞步,原名《綠腰》也干脆改個,就叫《凌波》!”程英嚶向蘇仟一拜,“只是還望舅舅幫忙,尋些可靠的匠人和衣鋪?!?p>  蘇仟滿口應(yīng)了,他是土生土長江南人,安排這些自然順手。

  “除了舞,還有樂。若要奪魁,配舞步的樂曲也很是重要?!蹦钆珛煽戳搜圳w熙衍,“當(dāng)年花魁雙生,一個善舞,一個善箜篌,二姝起舞偕鳴,可謂秦淮一大艷景?!?p>  趙熙衍了然話中意,笑:“嬌娘子放心,我母親的箜篌,我可是半點沒松懈……比不得跳舞的,如今卻最擅騎馬去了?!?p>  旁邊的程英嚶莫名挨了刀,訕訕。

  原來當(dāng)年花魁雙生,臨江仙最出眾的才藝是舞,雨霖鈴最了不得的就是箜篌,常常一人跳舞一人彈箜篌,能引來全城圍觀,歡呼如癲。

  “我的舞步要稍作改動,六殿下若為我伴奏,樂譜也得跟著改,可不是容易事兒!”程英嚶賭氣的瞪了一眼趙熙衍。

  這番話長久的沒等來回應(yīng)。

  諸人齊齊扭頭去看趙熙衍,后者正拿著《綠腰》的樂譜,眉頭蹙起。

  程英嚶哂笑:“不會被我說中了吧?林家弟弟不知道怎么改?”

  趙熙衍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綠腰》廣傳于世,改版眾多,要想改到耳目一新……確實不容易?!?p>  方才還摩拳擦掌的眾人都僵住,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時間又極其緊迫,莫非最后要栽在趙熙衍這一籌?

  繡閣內(nèi)陷入了死寂,能聽見外邊掀天的熱鬧,愈發(fā)吵得人心惶惶。

  忽的,一陣輕吟從旁傳來,是《綠腰》的曲譜,又好像做了改編,比常見的版本更為空靈,不俗。

  最重要的是,沒有人聽過這個版本。

  趙熙衍如遭當(dāng)頭棒喝,猛的站起來,大喜過望的抓住那人手:“你再哼一遍!”

  “流香?”

  程英嚶等人緩過神來,不可置信的看向聲音來源,沈銀的丫鬟,粗布麻衣的少女。

  流香羞紅著臉抽出手,拜倒:“奴婢不是有意打斷主兒們思量的,只是兒時似乎聽過這個曲子,所以下意識哼了出來?!?p>  沈銀驚得瞪圓了眼:“兒時?”

  流香有些不安,請罪:“姑娘明察。這個曲子還要在奴婢進(jìn)侯府之前,估計是奴婢原本的家人常哼,故這么多年一直有印象?!?p>  趙熙衍最是震驚,飛快拿紙筆改了曲譜,喜得大喊:“妙哉!妙哉!就這么改,定叫世人聞仙音也!”

  兩個時辰后,一行人辭別念奴嬌,出了麗人館,程英嚶將沈銀拉到一邊。

  “阿銀,你實話告我,你那丫鬟流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我也開了眼界??!她還總角就來伺候我了,算跟著我長大的,清白是保管清白!”

  沈銀亦是攤手,她印象中的流香是也忠心,長得秀氣文靜,確實不類普通奴仆。

  程英嚶砸砸嘴:“能解趙熙衍這種皇子皇孫都解不出的曲譜,她,不是,她原本的家人可不是普通人啊。立妻之事若贏了,得記她一大筆功?!?p>  沈銀也感到此事不同尋常,思忖:“她是我侯府老嬤嬤買的,從人牙子(注3)手里買的……”

  “人牙子?罪過罪過!”程英嚶一驚。

  沈銀點頭:“不錯,就是從人牙子那兒買的。那時候她還小,話說不周全,字也不會幾個,問她名字,她說喚流香?!?p>  “那就是發(fā)音近似流香,怎么寫根本不知道咯!”程英嚶理著思緒。

  沈銀正色:“是。后來我見她粉雕玉琢的,看上去來頭不小,有意想把她送回去。但她估計從來沒吃過苦頭,被人牙子一嚇,小腦瓜全糊涂了,怎么問都沒個準(zhǔn)話,侯府也就收了她做丫鬟?!?p>  頓了頓,沈銀加了句:“這么些年我可沒虧待她,好吃好喝的當(dāng)姐妹哩!”

  程英嚶扶額:“這樣,若你舍得,備選這幾日我向你要她,她搬來錢府,跟我住一塊兒,正好舞曲籌備,她若想起什么再哼哼,說不定有意外之喜?!?p>  沈銀接得爽快:“倒也無妨。你莫不是要幫她找家人?這么多年過去,她自己都記不清的?!?p>  作為程十三,程英嚶很理解這種血脈失散的故事,故存了一分同感,順便也當(dāng)報恩了。

  “盡人事,聽天命,我也不想欠一個丫鬟的人情。反正你讓她明兒搬來,我來安排?!?p>  程英嚶下了決定,沈銀應(yīng)了,跟蘇仟和流香囑咐了幾句,遂紛紛散去,余下時日有得忙了。

  注釋

   1.《文苑楂橘》,《祈禹傳》,《昭君傳》,《仙卜奇緣》,《狐貍緣全傳》:都是明清小說,比如《狐貍緣全傳》又稱《狐仙竊寶錄》,是清朝小說家醉月山人著。光緒年間依據(jù)彈詞《青石山》改編的小說,為敦厚堂刊本,共六卷二十二回(來源:百度百科)。剩下的就不每本說明了,可自行百度。

   2.水袖:前文三尺六寸長的水袖,等于一米二,是現(xiàn)代常見的長度。九尺長水袖就等于三米,建議百度搜索三米長水袖的中國舞視頻,看看感覺。

   3.人牙子:人販子?!都t樓夢》第八十回:“我即刻叫人牙子來賣了他,你就心凈了。”

枕冰娘

我感覺我要寫到一百萬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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