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六郎你真敢?也就喝醉了敢說這話吧!哈哈!”眾人大笑起來,半開玩笑半正經(jīng)的擺手。
正是喜氣洋洋,雄赳赳氣昂昂,忽聽得新房一聲刺耳的響,稀里嘩啦,似乎是摔瓷盅的聲音。
哄笑一滯。最先醒酒的是蘇仟,立馬換了一副神情,扯著喉嚨改口:“剛才都是玩笑!玩笑!以后都聽娘子的,為夫跟著!”
程英嚶笑得肚子都痛了,拍拍蘇仟的背:“好了,舅舅您快些回房吧,酒我們也就不勸了,否則今晚您要被新娘子趕出去了。這次匆促間沒什么禮,待我回了盛京,好好備些,托南下的行商給您和舅母帶回來。”
眾人都是有眼力勁的,遂不再嬉鬧,簇擁著把蘇仟往新房推,鬧到月上中天的大喜這才落了幕。
程英嚶乘著轎子回了錢府,剛進院子就見得流香迎上來,端給她一碗醒酒湯,熱度正好,儼然是一直守灶臺溫著的。
程英嚶咕嚕嚕喝了,回房坐在銅鏡前撐著頭,還有些暈乎:“流香啊,我以為你回沈銀那邊去了呢?!?p> 流香擰了熱帕,上前來讓程英嚶擦臉,笑:“銀姑娘那邊說事情還未了,皇太子不是被圣人召了去么,怕又出什么茬子,故讓奴婢還跟著姑娘,多少有個照應(yīng)?!?p> 熱帕子很是舒服,程英嚶打了個酒嗝:“皇太子……哦,是了,趙沉晏那廝……上面有結(jié)果了么,怎么斷的?”
“說來奇怪,上面下了封口令,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殿下完好無損的出來了,圣人也沒有追究,只是發(fā)了口諭,讓殿下好好歇養(yǎng),歇好了再回京?!绷飨慊胤A,又加了句,“還有,殿下說待姑娘您回來,若還有精神,就去見他?!?p> 程英嚶眼睛一亮。站起來,卻又頓住,思忖良久,復(fù)坐下,想起那張敷粉遮掩倦容的臉,心痛:“他突然趕到江南,必是星夜兼程,一路上人都脫了層皮,讓他好好歇吧,鐵人也撐不住的。”
頓了頓,程英嚶看向掛在廊下的竹簍子,是江南的驅(qū)蚊竹,綠油油的,指了指道:“把這簍子送去,我用著覺得好,江南秋晚多蚊蠅,別擾了他歇息?!?p> “姑娘怎不自己送去?”流香覷眼笑。
程英嚶揉著太陽穴,臉熱:“大晚上的,都什么時辰了,就算我如今是他的良家子,但畢竟還未正式圓……咳,不然顯得我多心急似的?!?p> 流香又打趣幾句,便取了竹簍子出去,呈給侍奉東宮的宮人,不到半個時辰回來,看著程英嚶笑:“東西已經(jīng)送去了,東宮聽姑娘您不來,臉嗖的就青了?!?p> 程英嚶心里歡喜,面上卻板著,癟了癟嘴:“就他脾氣大!讓他好好歇息,圣人都發(fā)話了,他還能蹦起來?南北迢迢幾千里,他就用了幾日趕來,真不要命了不成!”
“是是是,東宮不要命了,那還不是念著姑娘么?!绷飨阊壑樽右晦D(zhuǎn)。
程英嚶臉一紅,佯怒要去打流香:“小蹄子愈發(fā)嘴碎了!小心我向沈銀告上一狀,非打得你求饒不可!”
流香連道不敢,又忍不住笑,兩人嬉鬧間,忽聽得房門敲響,傳來秦南鄉(xiāng)的聲音:“二姑娘歇下了否?奴是南鄉(xiāng),多日不見,來給姑娘問個安?!?p> 程英嚶頓住,想起自己打離府追趕錢幕,回來被推上喜轎,中途被趙熙行攪局,下來又趕去蘇府喝酒,果然是連續(xù)數(shù)日奔波,許久未見秦南鄉(xiāng)了。
這趟,流香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南夫人,這都什么時辰了,要問安明兒請早吧。姑娘今晚在蘇府喝了酒,這便要歇……”
“不必,請她進來?!背逃峦蝗唤釉?,聲音有些異樣,“擇日不如撞日,有些賬,正好算算?!?p> 流香眸一閃,但沒多言,請了秦南鄉(xiāng)進來,闔上黃花梨雕花門,屋里三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變化起來。
秦南鄉(xiāng)穿著一身半舊的湖藍綾羅織銀團花薄襖,窄腰窄袖的,勾勒出楊柳兒般的身段,烏油油的鴉鬢間一枝素銀簪,兩朵堆紗菊,便是全部的首飾了,依然是程英嚶印象里,那個眉頭都不會皺似的麗人。
“打擾姑娘安歇了,奴也是太過掛念姑娘,說兩句話就走?!鼻啬相l(xiāng)噙笑開口,將手里的東西放到案上,“姑娘這陣子忙東忙西的,又兼入選東宮之喜,稱心遂意。奴特意備了幾件小東西,還望姑娘莫嫌棄?!?p> 這番話也是極為妥帖溫柔的,聽得人心都要軟了。
流香看了程英嚶一眼,見后者沒表示,才上前去翻查那份禮,一對赤金鐲子,份量沉甸甸的,鐲子上刻并蒂蓮,乃是賀姻緣的。
秦南鄉(xiāng)的聲音傳來:“姑娘今后就是良家子了,是東宮的女人,這等大喜奴也沒什么好送的,就按照我們南邊的習(xí)俗,打了一對鐲子,都是足金的。”
程英嚶伸出兩根玉指,掂了掂鐲子:“喲,夠沉,南夫人破費了吧?!?p> “良家子哪里的話,待您正式侍寢,冊封指日可待,奴就先恭喜您心想事成,成雙成對了?!鼻啬相l(xiāng)連稱呼都改口了,滿臉的笑不似有偽。
程英嚶唇角一翹:“是,南夫人是該恭喜我,但也別忘了恭喜您自己,畢竟我嫁不成家主,可首先遂了您的愿呢?!?p> “良家子?”秦南鄉(xiāng)眨眨眼,疑惑。
程英嚶指尖一松,金鐲子落到禮盒里,砰的兩聲清響,卻如炸天雷,讓場中三人的眸色都一驚,秦南鄉(xiāng)的視線有些晃。
“立妻這場鬧劇終于了了,我才得閑來處理些雜事。比如我今兒去蘇府問過舅舅,錢家后宅一個妾的權(quán)限?!背逃戮従彽?,目露玩味,“又比如,舅舅說這點權(quán)限雖不大,但瞞天過海的使喚幾個不算高手的刺客,還是能做到的。哦對了,天平山期間南夫人的行程,我也托舅舅的關(guān)系稍微打聽了一下?!?p> “良家子說話愈發(fā)糊涂了,莫非真喝醉了?”秦南鄉(xiāng)依然淺淺笑著,只是臉色在燭影里古怪起來。
“再裝就沒意思了?!背逃聡@了口氣,彈出指尖一點胭脂沫子,“追趕家主期間,我在外邊東奔西跑的,一個地兒接著一個地兒,卻只有第一次去天平山途中遇到刺客。這是為什么呢?”
頓了頓,程英嚶也沒看秦南鄉(xiāng),自問自答:“因為第一次去天平山的行程,是我從錢府出發(fā),錢府的人都知道的。但后面因為我沒回過府,人一直跑在外邊,行程細節(jié)除了我和流香,旁人就算不準了。故刺客的莊家,一定是錢府的?!?p> “呀,是這理兒!”流香也在旁邊一呼,意味深長的加了句,“沒想到除了慫恿逛夜市染疾,終選漏題給楊家,又添天平山指使人行刺,南夫人為了阻撓二姑娘嫁給家主,可真是大費周章。”
程英嚶若有所思,冷笑:“這樣看來,夜市的事兒,漏題的事兒,八成都和夫人您脫不了干系了。旁人一直讓我對夫人您多留個心思,被蒙在鼓里卻終究一直是我?!?p> 秦南鄉(xiāng)臉上還有笑意,只是有些僵:“這一連串天人之禍,良家子都篤定是奴了?”
程英嚶聳聳肩:“別的倒罷了,天平山那次卻幾欲害我性命,這坎,就過不去了。您放心,我會報上去,讓府衙的人來查……只是,要查出區(qū)區(qū)一個妾室的手段,夫人您覺得,是難還是易?”
“區(qū)區(qū)一個妾室?”秦南鄉(xiāng)咧嘴,“良家子可聽聞民間一句俗話: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是妾室,那也是江南的妾,若帝宮的人要插手……呵,還真指不定是難是易呢。”
枕冰娘
最近閉關(guān),更文不定,望諒……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