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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染

10幕 殘夢

黑白染 悶小悶 2485 2019-08-19 17:44:01

  小女孩兒孤零零地躺在山洞里,躺在已經(jīng)死去的母熊身邊,躺在自己冰冷的眼淚和無聲的哭泣中,第一次進入了夢的世界。

  她夢到甘甜的雨,溫柔的雷,安靜的風(fēng),夢里的她是如此的安逸和幸福,以至于任憑這些美好流入地下,散于天空,委身葉底,也無動于衷。她從未產(chǎn)生打開窗戶的沖動,甚至無瑕朝窗外看上一眼。只要不醒來,她就想讓這幸福的房子永遠(yuǎn)包裹著自己。

  她堅信,這就是她出生的家,生命開始的地方。

  可是,這座美麗溫馨,洋溢幸福的房子突然間變得烈焰飛騰,在迷離的火光中,女孩兒看到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嬰兒破窗而出,留下一個虛弱的女人躺在床上,忍受著大火和生離死別的煎熬。

  這是女孩兒第一次看見水面以外的人,之前,她只有通過水面才能看到自己的樣子,她頓時感到無比的親切,可就在她將要看清楚女人面容的那一刻,大火吞噬了一切。

  然而,女孩兒并沒有因此在夢中死去,夢境有了新的發(fā)展,她來到一條河邊。

  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后,暖風(fēng)與河水一起在大地上流淌,陽光照耀下,小河的水面和兩個人的臉龐一同泛起閃光的笑意,她看到一對父女在柔柔的清波前站定腳步。

  女兒緊緊依偎著自己的父親,在春日下仰起紅臉蛋,瞬間就獲得了滿滿一臉燦爛的陽光,這些光線在她嬌嫩的小臉兒上歡暢地跳動,縱情舞蹈,看見女兒爛漫純真的樣子,父親也笑了。

  忽然,女兒好像被水中的什么東西吸引了,拽著父親朝著水面指指畫畫,小女孩兒遠(yuǎn)遠(yuǎn)望去,似乎是一群魚在爭搶著什么,好像是一個落水的蘋果吧。女兒想要河里的魚,父親一會就捉到了好幾條,把它們串在一根蘆葦上,遞給自己的女兒,女兒把這些魚提在手中,開心地跳了起來。

  后來,歡笑逐漸從岸邊隱去,把寧靜歸還此地,風(fēng)聲徐徐,流水淙淙,一切宛然如初。河水安然流過,撫平余波,微風(fēng)在大地涌動,攙扶起壓彎的小草,把露珠滴落。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父女倆一直靜靜地站在河邊,仿佛永遠(yuǎn)都不會離去一樣,就像兩棵互讓纏繞的樹。但是,小女孩兒還是漸漸察覺了其中的變化——她看到河水越流越快,看到這對父女手拉著手,在時光中,迅速地老去,頃刻間,已是皺紋堆壘,白發(fā)蒼蒼。

  這時,女兒手中依然提著那串魚,它們掛在蘆葦上一動不動,比低垂的蘆葉還要安靜。

  忽然,最下方的一條魚腮甲炸裂,開始沿著蘆葦向上游動,過分開裂的頜骨把魚眼擠落在外,一條條位居其上的同類慘遭吞噬,最后,這個可怕的東西來到了第一條魚所在的位置,一口吞下了女兒的手臂。以此同時,無數(shù)的利箭穿透父親的胸膛,這對父女蒼老的皮膚開始破碎脫落,發(fā)出道道血色的光芒,女兒重新變成一個啼哭的女嬰,落入水中,父親則化作一具年輕健壯的尸體,栽倒在河邊。

  頃刻間,黑云席卷,烈日熄滅,飛鳥墜落,草木枯亡。一道霹靂將大地裂為兩半,流出滾滾熔巖。

  小女孩兒被眼前滄海桑田的劇變驚呆了,正在出神之際,一個猙獰的骷髏從河中破水而出,齜牙咧嘴地朝著小女孩兒迎面襲來。

  一陣猛烈地顫抖之后,小女孩兒從夢中醒來,目癡神滯地伏在地上喘息著,好像一個劫后余生的人,這是她第一次做夢,她甚至無法分清夢境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依然陷落在無盡的迷茫中,直到她以后頻繁地進入相似的夢境后,才習(xí)以為常。可是,她依然無法斷定,這是噩夢還是美夢,夢里的情節(jié)讓她既留戀,又恐懼。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夢中的那個女兒,自己也沒有那樣的父母,她的親人只有兩個,母熊和小黑熊。

  看著仍然鎖在夢中,永遠(yuǎn)無法醒來的母熊,想到死不見尸的小黑熊,女孩兒再次涌出灼燒的眼淚,隨即,她又迫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她必須找到墜崖的小熊。

  一縷細(xì)細(xì)的陽光,從尚未完全愈合的山洞流淌進來,緊接著,外面的世界也逐漸地進來了,鳥鳴聲,流水聲,風(fēng)聲,葉片的搖晃音……小熊隱隱約約的咿呀聲……

  女孩兒興奮地跑到洞口,三下兩下便將山洞扒開一個豁口,迫不及待地鉆了出來,可隨后,她再次陷入無盡的失落。小熊并沒有和她想象得一樣站在洞外,等著她開門迎接,女孩兒之所以聽到了小熊的叫聲,只是因為濃烈的思念,自從小熊懇求自己的母親收養(yǎng)了這個遺落的生命后,兩年間的日日夜夜里,她和它從未分離過——白天,她和它相互追逐玩耍,夜里,她和它相互依偎,共同入眠。

  女孩兒正要再次躲進山洞,遠(yuǎn)離一切外在的危險,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鳥讓她抬起頭來。

  經(jīng)過一夜復(fù)雜而辛苦睡眠的過濾之后,外面的世界變得天朗氣清,萬里澄澈,好像昨晚那個殘酷而黑暗的世界復(fù)歸安好,這再次激起了女孩找到小熊的決心。

  她來到那群鳥棲身的樹下,這正是小熊墜崖之處。女孩兒試圖伸出頭往崖底探看,卻差一點掉了下去。因為在孩子的身體比例中,腦袋占了總身高相當(dāng)大的一部分,這就導(dǎo)致女孩剛剛探出腦袋,就失去了平衡。

  這條山澗溝,她從來沒有下去過,或許,就連在這里生活多年的母熊,恐怕也沒有下去過,這是一處神秘的遙遠(yuǎn)之地,所以,女孩只能在這里看著,除此以外,她無路可尋。

  小女孩兒又試著探了幾次腦袋,都差點兒讓自己滾落山崖,但是她一直沒有放棄,終于,她找到了平衡點,女孩兒穩(wěn)定下來之后,小心翼翼地朝山谷下看去,但是,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滾動的云海,頓時,她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找到小熊了,女孩兒又一次滴落傷心的淚珠,一不小心,便隨著其中一顆,滾落懸崖。

  小女孩兒的驚叫聲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小,墜入云層后,慢慢消失了,可漸漸地,她的驚叫聲似乎再次響起,從崖底傳來,并且越來越近,越來越嘹亮,突然,只見小女孩兒嗖的一聲穿破云濤煙海,朝著崖頂飛射而來,直至飛過崖頂那棵棲滿小鳥的樹,將它們驚散后,再次墜落。

  這次,女孩兒在慌亂中抓住了一根樹枝,減緩了下墜的速度,但并不沒有徹底阻止此次墜落,女孩兒依然在撕心裂肺的驚叫,只不過,她的叫聲慢慢和緩起來,直至停止,因為她看到,整棵樹由于自己的拉拽,變的越來越細(xì),越來越長,就像一團正在流向崖底的面團似的,然而,讓女孩兒徹底不再恐懼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可隨心操縱樹枝的伸縮。

  因為女孩兒在下落的過程中,一心想著再次回到崖頂,沒想到樹枝真的拉著她上升了一段距離,她依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就在心中發(fā)出了下落的指令,樹枝像有心靈感應(yīng)似的,再次穩(wěn)穩(wěn)地開始下落,女孩兒又試驗了幾次,全都應(yīng)驗,不僅如此,她還發(fā)現(xiàn),自己連升降的速度都能控制,就這樣,她靠著神奇的樹枝,把自己平安地帶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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