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盜亦有道
盜帥乃是武林中的一個傳奇。
他成名的絕學便是獨步武林的輕功——踏空步。據(jù)說修煉到最高境界可以踏破虛空,凌空虛渡。
不過,他最廣為流傳的還是令普天下所有武林女子為之傾心的——“三不盜”。
不為自己,只為劫富濟貧而盜。
不畏強權(quán),只為天下太平而盜。
不謂名聲,只為紅顏知己而盜。
據(jù)傳說,他曾經(jīng)為了救濟遭遇百年饑荒的一省百姓,潛入權(quán)傾朝野的太師府中,盜走了百萬兩黃金。他曾經(jīng)為了制止一場動亂,潛入重兵把守的軍營,盜走了叛變將領(lǐng)的兵符。他還曾經(jīng)為了博心上人一笑,潛入皇宮內(nèi)院,盜走了皇帝皇冠上的夜明珠。
武功高強,風流倜儻,重情重義,至今仍舊是百萬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
不過,盜帥的結(jié)局卻并不太好。
據(jù)傳說,他和當時的魔教——日月乾坤教圣女蘇蓉互相一見鐘情,愛得難解難分,最終遭遇了昔日朋友的背叛、名門正派的厭棄,在魔教窮追不舍的追殺下,最終逃進西北的荒漠之中,從此再無信息。
難道這少年是盜帥的后人?
如果是的話就能解釋很多問題,比如他為什么年紀輕輕卻有那么好的身法,比如他為什么會踏空步,比如他為什么每次只偷21萬。
盜亦有道。
他不能為自己偷,卻能夠為了某個他必須要幫助的人偷。
這符合盜帥的三不盜原則。
盜帥的后人,或許這也是那些人追捕他的原因。
盜帥的踏空步乃是當世最頂級的輕功身法,這種身法出現(xiàn)在一個少年身上,等于是一部活的武功秘籍,只要抓住這個少年,就能夠逼迫他說出修煉的方法。
可是,他為什么出現(xiàn)在葉崇遇襲的地方?他和葉崇的死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葉館長,這不是你們?nèi)~家的——”
見葉一成一直沒有說話,郭妙忍不住詢問道。
“不是?!比~一成搖了搖頭,“雖然和御氣決有些相似,可這并不是一種內(nèi)功心法?!?p> “不是內(nèi)功心法?那是什么功法?難道——?!”
郭妙畢竟是十大家族的后人,對各種絕頂?shù)墓Ψㄟ€是有所了解的。既然不是內(nèi)功心法,那就是輕功。這世上能夠達到踏空而行的輕功,就只有盜帥獨步武林的踏空步了。不過,因為涉及到早已經(jīng)失傳的武林絕學,郭妙也不敢妄下定論。
葉一成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出來。
郭妙也明白事關(guān)重大,立刻轉(zhuǎn)移了話題道:“解鈴還須系鈴人,目前首要的是趕緊找到這個孩子。對了,林溪,這四個案子的承辦人是誰?”
“承辦人?我看看?!?p> 林溪繼續(xù)在系統(tǒng)中查詢,可郭妙的詢問令葉一成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王平他們怎么知道這個少年是入室盜竊的嫌疑人的?
難道他們在茶館里有——內(nèi)應?
應該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另外,案件的承辦人也非??梢伞?p>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竟然能夠施展出如此特殊的輕功身法,在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之后,承辦人本應該及時向郭妙匯報才是,可今天是5月31日,從第一起案件被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26天,郭妙竟然毫不知情!
是案件承辦人疏忽大意還是故意為之?
“承辦人是孫通?!?p> “四個案件都是孫通?”
“是的?!绷窒c了點頭,“前兩個案件的承辦人是孫通,第三個和第四個本來不是,但原承辦人提出變更申請,理由是系列案件,由同一人辦理為宜。最后,全都調(diào)整到了孫通的名下?!?p> 果然有問題!
葉一成看向郭妙,郭妙搖了搖頭,示意葉一成她并不知道此事。
“除了我之外,館長助理也可以審批承辦人變更事宜?!?p> 郭妙的意思很明確,這次變更的審批人應該是慕容瀟瀟。
葉一成眉頭緊皺,思索了一會之后,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孫通所屬的門派應該是附庸于西門家族的青龍會?!?p> 林溪查詢了一下之后,點頭道:“是的?!?p> 又是西門家族!
黃衣人王平所在的沙湖幫也是西門家族門下的幫派,可疑的孫通也是西門家族下屬的幫派。另外,慕容世家和西門家族世代聯(lián)姻,西門家族現(xiàn)在的家主西門廣宇便是慕容世家的女婿,通過這層關(guān)系,西門家族的人完全可以說服慕容瀟瀟,幫助孫通變更承辦人。
這個西門家族,太可疑了!
郭妙應該是聽出了葉一成的畫外音,趕忙提醒葉一成道:“西門家族涉足酒店、地產(chǎn)行業(yè),我們現(xiàn)在的這出宅院也是西門家的產(chǎn)業(yè)。西門家族財大業(yè)大,附庸在他們名下的幫派不下百家,難免良莠不齊——”
“郭館長放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睕]等郭妙說完,葉一成便出言打斷,“畢竟人家是我們的房東。不過,我葉一成有個怪脾氣,只要是招惹到我的人,即便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介意打爆他的頭?!?p> 郭妙頓時無語。
這個葉一成,實在是太狂了!
“林溪,孫通今天來了嗎?”
“沒有。系統(tǒng)里記載,他正在修病假?!?p> “病假?什么病?休多久?”
“頭風病發(fā)作,需要住院理療,一個星期?!?p> “一個星期?也就是7天!”
這與盜竊案件發(fā)生的間隔相同。
“從什么時候開始?”
“這個——”林溪趕忙調(diào)出孫通的資料,“5月26——?。 ?p> 念完之后,連林溪都吃了一驚。
太巧了!
5月26日是最后一起入室盜竊發(fā)生的日子,7天之后正是下次發(fā)生的時間,而孫通又偏偏從5月26日開始,歇一個星期的病假,這幾個時間點無縫銜接的太過巧合,似乎已經(jīng)超過了偶然的范疇。
“一個星期的病假,應該是需要審批的吧。審批人是——”
葉一成看向郭妙。
郭妙又搖了搖頭。
又是慕容瀟瀟!
有鬼!
這里面一定有鬼!
不過,萬變不離其宗,無論你們耍什么花招,目標只有一個——那個逃跑的少年,而下手的時間自然是下次盜竊發(fā)生的時間——6月2日。
“如此看來,這個孫通應該已經(jīng)有十足的把握,在6月2日這天將這個少年抓住。所以,”葉一成轉(zhuǎn)向郭妙和林溪,“郭館長,林溪,6月2日這天,你們給我盯緊孫通,找到下次盜竊發(fā)生的地點。等那個少年出現(xiàn)之后,連同孫通一起收網(wǎng)?!?p> 聽到這兒,郭妙和林溪也都基本聽明白了,立刻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是!”
“現(xiàn)在還有2天的時間,我會繼續(xù)調(diào)查這個連環(huán)盜竊案,待查清下次盜竊發(fā)生的地點之后,和你們來個雙管齊下,給孫通這群跳梁小丑來個一網(wǎng)打盡。敢在我葉一成眼皮子底下搞陰謀詭計,真是可笑至極!”
郭妙、林溪和蘇芯頓覺無語。
這個葉一成,還沒查看案卷就妄言能在兩天之內(nèi)破案,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份自信。
狂妄,無緣由的自信,另外還動不動就“我葉一成我葉一成”的不離口,自戀狂!
三人都不太確定,這樣一個館長會給TS市江湖帶來怎樣的沖擊。不過,三人心中也都泛起了些許的期待。
有他在,老館長被殺一案定能水落石出!
…………
TS市城郊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
這兒名叫武王村,據(jù)說這兒曾出過一個武功蓋世的大俠,他帶領(lǐng)村民殺進天水城,推翻了當時城主的殘暴統(tǒng)治,這村子因此得名。
不過,現(xiàn)在的武王村早已經(jīng)沒有了村莊的影子。
房子!
原來的田間地頭,原來的樹林草地,原來的河溝洼地,全都蓋滿了各種各樣的房子。
三層的小洋樓,一層的農(nóng)家院,成排的磚瓦房,塑鋼材料搭建的簡易房,甚至幾塊木板搭起來的窩棚,各種層級,各種檔次的房子,應有盡有。
TS市常住人口接近1500萬,在這座城市討生活的外來人甚至超過了本地人。這些外地人結(jié)束一天忙碌的落腳點,就是像武王村這樣的地方。
蘇越正穿梭于這些雜亂無章的房屋之間。
時間已經(jīng)到了晚上11點多,因為明天還要趕往市區(qū)工作,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入睡,但還是有些閑散青年在四處游蕩。
因為是外來人口的聚集地,人員結(jié)構(gòu)復雜,流動性很高,治安狀況并不太好,時有盜竊、打架斗毆、尋釁滋事,甚是搶劫、殺人等惡性案件發(fā)生。
不過,這些并不是蘇越擔心的事情。憑借從5歲開始修煉打下的武學基礎,一般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擔心的是那些對他窮追不舍的黃衣人。
兩年了。
從逃離落葉村到現(xiàn)在,蘇越一直處被人追捕的狀態(tài)。這令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敢在任何地方長期滯留。
只是,無論如何,他每周都有一個必須要去的地方——高求診所,因為那兒有他唯一的親人——母親蘇蓉。雖然她已經(jīng)昏迷了兩年多,雖然不知道她要昏迷多久,但母親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即便這個家一丁點也不溫暖。
蘇越憑借著輕功和瘦小的身形,躲開人聲嘈雜的街道,通過草叢、夾縫、屋頂?shù)鹊?,一些幾乎不會有人出沒的地方,迂回著向高求診所前進。
高求診所的主任叫高求,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名護士,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女兒。這間診所位于一間及不起眼的院子里,門口沒有掛什么招牌,平時總是關(guān)著門,遇到有人求診都要先確認身份,只有熟人介紹的才會接診。
那天晚上,母親帶著蘇越逃出落葉村之后,便拖著他不停地逃,不停地逃,直到再也逃不動了,才躲進了高求的診所。
母親精通醫(yī)術(shù),應該是嗅到了藥物的味道。
當時,蘇蓉渾身是血,胸口凹進去一個大坑,已經(jīng)處于昏厥的邊緣。她憑借殘留的最后一絲內(nèi)力,強制自己保持清醒,塞給高求一大筆錢,要求她為自己診治,又交代蘇越照顧好自己,叮囑他務必找回丟失的手鐲之后,終于失去了最后的意識。
蘇越圍著診所所在的街道轉(zhuǎn)了三四圈,在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后,也不敲門,催動內(nèi)力,翻身躍上了診所的院墻。
“媽,你看我這身衣服怎么樣?好看吧?”
“灰不溜秋的,一點也不好看。還有這幾個奇怪的符號,都是什么玩意啊,難看死了!”
“這念CHANEL,香奈兒,這可是世界名牌,八千多那?!?p> “什么?八千多!你個敗家玩意!一件衣服八千多,你瘋了啊你!不行,給我退回去!退回去!”
“退?憑什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合伙騙那個小白癡,每天跟他要三萬醫(yī)療費,我這才花了八千多你就不樂意了,憑什么!”
“誰騙他了?他母親病情加重,得用進口藥才能鎮(zhèn)得住。一針就得一萬多!再加上24小時都得吸氧、輸營養(yǎng)液,光成本就兩萬多!你個小丫頭什么都不懂,在這兒瞎說什么那!”
“爸,你當我是傻子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用的那些藥除了抗生素就是麻醉藥,除了陣痛沒有半點屁用!還有,你口口聲聲說——”
“給我閉嘴!你個傻丫頭,你忘了上次的教訓了嗎?那個小子神出鬼沒的,萬一讓他聽到了,這財源就斷了!”
“我不管!你們賺了那么多錢,一分都沒給過我,也不給我買好衣服。我自己買一件怎么了?我告訴你們,你們敢退我的衣服,我就揭穿你們,咱們來個魚死網(wǎng)破,誰也別想好過!”
“行,行,我的大小姐。我和你爸這一天到晚偷偷摸摸的,你以為我們?yōu)榱苏l?還不是為了你啊?!?p> “我不管!你們花光了那個植物人給的錢,現(xiàn)在又開始坑她兒子,他兒子會飛檐走壁,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把你們兩個給殺了?我今天把話說明了,那三萬塊錢我得占三分之一,不然我就揭發(fā)你們!讓你們沒好日子過!哼!”
“好,好,你給老子小聲點!小聲點!”
蘇越翻下墻頭,聽到高求一家人正爭吵著什么,他本想過去聽聽,可想起之前的那次沖突,還是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向西邊的廂房走去。
蘇越是個聰明、天賦極高的孩子。在兩年前那次變故之后,他只身一人在外闖蕩,既要躲避黃衣人的追捕,又要想辦法籌集母親的醫(yī)藥費,特殊的遭遇令他少年老成,雖然只有12歲,可心智早已經(jīng)接近成年人。
一個月前,高求告訴他母親給的醫(yī)藥費已經(jīng)用完,如果沒有后續(xù)的資金,只能放棄治療。
蘇越問他需要多少錢。
高求猶豫再三,咬了咬牙,惡狠狠地說一天至少需要3萬。
從高求的語氣和眼神中,蘇越看出了他的貪婪和心虛??墒牵舜饝?,蘇越實在沒有別的選擇。
他和母親處于逃亡之中,母親又深度昏迷,蘇越不可能放棄母親,又不能把她送進正規(guī)醫(yī)院。
這個地下診所,是母親最好的安身之所。
于是,蘇越毫無猶豫的答應了。
不過,盜亦有道。
這是蘇蓉從小灌輸給蘇越的觀念。
她反復告訴他,他是盜帥的后人,必須秉持盜帥的理念,不能為了自己的富貴偷盜,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欲偷盜,否則,她將不再人認他這個兒子。
所以,為了救自己的母親,蘇越選擇了去偷盜。為了遵循母親的教誨,他從不敢多拿一分錢。
蘇越將廂房的門推開一個小縫,側(cè)身擠了進去。
母親平躺在床上,臉上罩著氧氣罩,手上掛著吊針,床頭的心電儀顯示著微弱的波動,這是唯一證明她還活著的證據(jù)。
蘇越走到床邊,看著母親深陷的眼窩,枯瘦如柴的身體,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而下。他趴在床邊,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嘴唇顫抖著,小聲說道:“媽,我怕,嗚嗚——”
蘇越小聲抽泣起來。
再堅強的人也需要發(fā)泄,更何況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