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張家大娘
張大娘見青枝面上有些幸災樂禍似的，問道：“青枝丫頭，你不會也和村長一個想法吧？大娘我實話實說！我家之前那蘆薈真不是偷的，是我在山上挖回來的！”
青枝冷笑一聲，但想到自己也說蘆薈是挖回來的，暫時沒有反駁。
張大娘見青枝不說話，心想果然小姑娘家面皮薄，說兩句謊話就能哄住，趕緊又賠笑道：“青枝啊，我對村長幾次解釋，村長也不信，不如你去幫我給村長說說吧？這次分錢我家應該也有份的！村長這么做，實在不公道。”
青枝‘呵呵’一聲，給了她一個禮貌的圍笑，仍然沒說話。
張大娘有些著急了。
她今天是和村長大鬧了一場才過來的，村長不知怎的知道了她偷蘆薈的事，一口咬定前三次她家不能分錢。
一次二兩，三次分成就是六兩銀子?。埓竽餁獾每殳偭?，早知道不偷這破蘆薈！
她在村長家又是撒潑又是打滾，結果被村長叫過幾個青壯押著她出來了。
張大娘一路去了好幾家平日來往親近的人家，想找人幫自己說情，但沒人愿意幫忙。
連那幾家也偷了蘆薈的，一開始雖有些蠢蠢欲動，到底也沒抹下面子來，只安慰她橫豎過了三次就能分錢了，這錢天上掉下來的，爭啥呀？
幾次碰壁下來，張大娘自己也沒底氣再去找村長說情，要回家時，突地想到宋家孤兒寡母的，何不哄得他們幫自己說情？
沒想到宋青枝給了她這么個軟釘子碰。
張大娘想到自己大伯家說陳氏新寡不易，常雇著陳氏做短工，一天給她一大碗黑面。這宋家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要不是靠她張大娘的大伯，宋青枝早就餓死了，哪能這么蹬頭上臉的？
她馬起臉來，對宋青枝道：“青枝，你這么笑，大娘我可就不明白你的意思了。要說我張家，自從你爹死了之后，幫你家也不少啊……”
宋青枝同意道：“張老伯家常照顧我娘，我知道啊。不過大娘你家不是和老伯家早分家了嗎？不是同一個‘張家’吧？”
張大娘咳了一聲，道：“都是同宗的，自然都是一家，都是張家對你宋家的恩情……”
宋青枝冷笑一聲，道：“張大伯家的恩情，我宋家自然記得，這蘆薈本是我找來的，若不是想著鄉(xiāng)親們平日多照顧，我能讓出來種到公田去嗎？不過張大娘，還請你說話說清楚，你家和我家可是一點恩都沒有的。我宋青枝恩怨分明，不喜歡別人騙我玩?！?p> 張大娘見挾恩求報這一招不行，強笑道：“哎呦你這丫頭，說起話來刺人心……”
宋青枝冷冷道：“總好過說起話來沒良心?！?p> 張大娘的笑容僵在臉上，但想到六兩銀子，生生忍下去，問道：“說起沒良心……青枝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家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你家還在吃肉呢！真讓人羨慕呦……”
宋青枝突然惡趣味地一笑，道：“你家女兒不是送到地主家的……董少爺那里去了？怎么會日子過不下去？”
張大娘見青枝笑起來，以為她態(tài)度軟和了，趕緊賣慘道：“哎呦，這才是冤屈！董家少爺把她退回來了！說什么她看著白，就是太機靈了。你說哪有這個道理？金戒指也沒給，就給了一兩銀子?！?p> 地主家的胖兒子有品位！做得好！青枝在心里為董湛點了32個贊。
張大娘說完這句，見青枝也沒搭話，站起身來拉著青枝的手道：“來！青枝丫頭，咱們這就上村長屋里說去，你給他說清楚我沒偷蘆薈……”
青枝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說道：“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忍了你半天了！你沒偷，那你發(fā)個毒誓來聽聽？現(xiàn)在就發(fā)！說啊，要是你偷了蘆薈，全家……全家生病！”
宋村的人迷信，張大娘一聽這話，立馬哭天喊地起來，又叫：“我和你無冤無仇，你赤口白舌咒我全家做什么？黑心的臭丫頭！”
……你剛不是說沒偷么？
張大娘最擅長的就是撒潑打滾，現(xiàn)下既已找著了理由，立馬十八般武藝使出來，在宋家小院中滾了起來，滾得披頭散發(fā)，又嚎叫連連，嚎得兩只雞都受不了，藏到后院去了。
宋青枝去廚房梁上掏出村中幾個大娘得知宋家同意蘆薈種公田之后，特意送來的一大罐謝禮瓜子，慢悠悠坐下，開始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張大娘的精彩表演。
時不時還喊一聲‘大娘你中氣真足！’‘叫得好！再大聲一點！’
張大娘越撒潑越有些沒底，可是已經(jīng)開始撒了，又不好停，正懷疑人生間，大門被推開，幾個大娘擁著陳氏來了。
張大娘如同見了救星，坐在地上一邊捶地一邊哭嚎：“我冤啊！”
原來是隔壁王大娘瞧見張大娘上門，想起張大娘平日為人，怕青枝吃虧，急急去找了陳氏回來，又順手抓來了幾個特別會吵架的大娘助陣。
王大娘一聽張大娘喊冤，立即不樂意了，說道：“你年紀一把了，怎么還是這么糊涂？你們當時偷了宋家的蘆薈，他們娘三一點沒追究不說，還讓你們?nèi)沃笠灿袡C會分錢，你還好意思來鬧？”
青枝從椅子上站起來，點頭說道：“王大娘說的對，可見公道自在人心。”
咦，我竟然會說這么主旋律的話？青枝微微一愣，給自己點了一個贊。
張大娘仍在地上坐著哭，這次是真哭了。
陳氏嘆息一聲，她雖然失去丈夫，可是有的時候，她覺得張大娘比自己還可憐。
宋村人都喜歡賢惠安靜的婦女，張大娘從小聒噪吃不得虧，沒什么媒人上門，后來只得嫁給了貧戶張家的小兒子。
她進了門就與婆婆不和，撒潑鬧著要分家，沒想到分了之后，大伯一家越過越好，又和睦；自己家卻越過越差，丈夫整日不理自己，兒女也對她沒什么敬意。
陳氏問過青枝無事，便道：“張大娘，你也別哭了，那蘆薈長得快，三次之后你家自然就能分成了?？烊グ?，剛已有人去村長家報信了，村長過來當著小輩們責罵你，大家都沒臉?！?p> 青枝低聲急道：“娘你提醒她做什么？就是要村長罵她一頓出氣才好呢！”
陳氏搖搖頭，道：“算了，都是可憐人，她家也是窮，比咱家也好不了多少。”
青枝氣鼓鼓道：“窮也不是做壞事的理由??！”
可是幾個大娘已經(jīng)上前把張大娘架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