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里正播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第一個節(jié)目向來都是一群人在舞臺上又蹦又跳的,很熱鬧。
高平安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把電視聲音開大,鍋里也煮上了早就買好的速凍餃子,熱氣騰騰的。
她還興沖沖的在桌上擺上小橘子瓜子和糖果,一小碟醋和幾瓣蒜,還給自己沖了一杯茶,抱過來一床被子,等著餃子煮熟。
她并不覺得孤獨,也沒有電視里渲染的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她倒是希望王東浩能給她發(fā)條短信,但是也知道他現(xiàn)在應該闔家團圓呢也顧不上自己??戳搜蹠r間,她穿上棉拖鞋準備去盛餃子。
餃子是素餡的,因為家里過年一直是吃素的,媽媽說吃素的一年都能過的肅肅靜靜的,她倒是不信這個,可是卻已經(jīng)習慣了。
煮的餃子足足裝了兩大盤,想著明天早上起來用油煎一下就省得再煮了,自己比較懶。以前在家的時候都得早早的起來去拜年,現(xiàn)在也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也不知道家里在干嘛,爸爸肯定又在打牌,媽媽呢,包餃子嗎,還是豆腐白菜嗎,再外面都買不到這個餡,自己買的素三鮮的。弟弟妹妹呢,還在搶那個最大的那個沙發(fā)嗎,家里冷不冷,自己第一次不在家過年他們會不會覺得少了什么,要給他們打個電話嗎,可是打電話就暴露了,自己告訴她們大年三十自己特別忙的。
說是不想,卻又怎么能不想,她真想讓他們看看自己的新大衣,可是看了也不能告訴他們價格,因為說了他們也不信。也想讓他們看看自己現(xiàn)在住的房子,看看客廳,看看臥室,看看廚房。又想著反正自己是一個人在這兒,要是他們也能來這兒和自己過年就好了,不用守著那個破房子和窮山溝??墒亲约菏裁炊疾荒苷f,什么都得憋著。
她把兩盤餃子放在桌上,卻不怎么想吃了,想著等午夜的時候給他們發(fā)個信息,一般守歲的時候除了媽媽大家都不會睡覺。
劃開手機,QQ微信短信都是群發(fā)的消息,她一條也不想回,還有人曬自己家的年夜飯,曬全家福。她想了想,跑去廚房又去拿了一雙筷子。
仔仔細細的擺出兩個人吃飯的樣子,又剝開幾個橘子皮扔桌子上,找好角度濾鏡稍微修飾,屏蔽掉現(xiàn)在的同事,然后曬到空間和朋友圈里,并配字:第一次不在家和爸媽過年,讓他把橘子皮扔垃圾桶里也不聽。能看見的都是以前的一個地方的同學,她就是要曬給他們看,她就是要說我現(xiàn)在和你們還在農村里混窮日子的可不一樣,老娘現(xiàn)在在城里過年。
果然一會兒評論區(qū)就炸了鍋,她還是一條也不回復,讓他們自己去猜唄。她把鞋子脫了,把腿蓋到被子里,心滿意足地開始吃餃子。
吃飽喝足了又開始覺得不在家過年真是挺好的,只要能舒舒服服的,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
春晚的節(jié)目越來越無聊,平時熬夜熬到一點都沒問題的她,看著電視不到十點半就困了,她開始刷會手機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其實自己一個人也沒什么可守的,但是這么多年,也找不到為什么不守歲的理由。
微信里十幾天前還是同事的那群人紛紛在曬酒店里的忙碌,吐槽沒素質的客人,質問這些城里人為什么不在家吃年夜飯,還有人曬父母和男朋友給發(fā)的十幾塊的小紅包。
她也準備發(fā)一條給這些人看,編輯了半天卻只是發(fā)了七個字:又是一年過去了,外加一個笑哭的表情。
因為住的比較偏,還能聽見外面有零零碎碎的放煙花的聲音,農村倒是不管這個,可是自己家從來也不放,都是看別人放,偶爾買個竄天猴也都給弟弟了。突然想起買東西來,她趕緊打開淘寶浪費浪費時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自己現(xiàn)在是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二點,高平安已經(jīng)困得意識模糊了,聽見主持人倒計時的喊聲才又有了點意識,她往嘴里捏了一個餃子,伸出腿來抱著被子就跑到在了臥室里去睡覺了,什么都沒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多了,照舊塞滿了拜年信息,她大概地劃了一下,看見王東浩給自己發(fā)了一個紅包,開心地點開,里面有188元。錢多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過年的他還記得自己,這是最讓人高興的。還收到了中年男人群發(fā)的短信,她看也沒看就刪了,現(xiàn)在只是看見那個備注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一會兒又收到了爸爸的短信,還是妹妹代發(fā)的:“你又上班沒有啊,昨天忙嗎沒敢給你發(fā)短信,媽媽問你昨天吃的什么啊,吃餃子了嗎,問你過年發(fā)年貨了嗎,別帶回來了就自己留著吧。還有弟弟想買臺電腦,說人家家里都有了,爸爸也決定買,問問你這個月能發(fā)多少錢,還有過完了年你什么時候回來啊?!?p> 高平安就知道前面對自己噓寒問暖,后面就肯定沒什么好事,她翻個了身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復到:“爸爸的腿怎么樣了,我吃了,素的水餃,速凍的。我也不知道我這個月能發(fā)多少。等出了正月我再回去吧,看看能不能多攢點錢。”
其實她手里有錢,可是她不想給,或者是說沒想好給多少,如果他們真的給自己和弟弟同樣的待遇的話,直接給家里買一臺平安覺得以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也買得起,但是她不愿意。每次家里找她肯定有事,沒事就絕對想不起找她,所以她有時候會想他們,但是卻不愿意接到他們的信息。
站在窗前思緒再三,她想著要不就給兩千吧。他們再要的話,就給兩千,就說自己攢了一年,給多了他們也懷疑自己的錢是哪里來的。
想好了辦法,把頭發(fā)隨手攏了攏,高平安準備去刷牙,杯子里還放著王東浩的牙刷,她拿起來擠上牙膏。
他要是在這就好了,和電視劇里一樣,他會從后面抱住我,替我擠上牙膏,然后一起刷牙,一起吐泡泡,還會用粘滿泡沫的嘴巴親我,兩個人在洗手間親,在客廳親,在陽臺親,在臥室親。
想到這些她又有些煩躁,把擠在牙刷上的牙膏一下甩在水池里,他根本不在這兒,他不屬于自己,自己確是得了臆想癥一樣的想象和他在一起的場景,甚至想象和他纏綿,他只和自己睡過一次,也是那一次,讓平安知道那件事原來如此美妙。
她又掏出手機想給他消息,字打了一大段,也給自己找好了麻煩他的理由,想了想?yún)s還是都刪了。她老婆已經(jīng)容忍自己的存在了,自己為什么還要試圖去破壞他們呢,自己真是個自私的人,就算不是因為他老婆,為了王東浩,自己也不應該大過年去打擾他啊。
她最后還是乖乖把手機裝回了口袋,重新擠上牙膏繼續(xù)刷牙。等王東浩再來找她的時候,已經(jīng)過完了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