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只覺得眼前景物一花,再看清時已站在在山寧苑門外的一棵樹下。果然如師父所說,這次傳送她毫無不適,全須全尾地到達。她連忙向周謙一禮,“多謝師父?!?p> 周謙看她確實無恙,嗯了一聲,轉身向歸竹居而去。
周安望了望天色,估計離飯?zhí)藐P門時間沒多久了,于是回轉自己屋里準備拿個食盒去飯?zhí)脦╋埐嘶貋怼傄鲩T,卻迎面遇上了單寄鳶。
單寄鳶看了她手中的食盒一眼道:“你回來的倒早,看來是沒事了。飯?zhí)貌槐厝チ耍医o你帶回來了?!闭f罷,徑直走到矮幾前坐下,揮手擺下碗盤。
周安心中微暖,笑道:“五師姐終于不生我氣啦?”
單寄鳶白她一眼,“我才沒有生氣,我只是恨鐵不成鋼?!?p> 周安哭笑不得,也走過來坐下道:“好好好,我以后一定聽從師姐吩咐。”
單寄鳶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口口聲聲叫我?guī)熃?,心里就把我當小孩罷了?!?p> 這話周安可不敢接,但是單寄鳶也沒說錯,她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今天飯菜不錯?!?p> 單寄鳶見周安不接話茬,也沒緊追不舍,只是把衣帶捻在手里,思索了一陣,幽幽道:“你沒有記憶了,也不怪你沒見過這些人的嘴臉,但是難道你忘了是被什么人傷的,養(yǎng)了這么久的傷?”
周安心中一窒,手中的筷子一停,心道不錯,師父告訴過她的傷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必是術師所為。她看了看單寄鳶,問道:“師姐小小年紀,卻是見過么?”
單寄鳶白了她一眼,對這個小小年紀甚為不悅,但也沒糾纏,只是道:“剛才在大殿那里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人多眼雜,再說,這事在門內也不是秘密。”說完這句,單寄鳶卻住了口,似乎在思索如何開頭。
周安沒有說話,只是等著單寄鳶繼續(xù)。
單寄鳶想了想,開口道:“我是八歲拜師父為師的,只不過是因為門內弟子最少要八歲才能修煉。但我卻是六歲就來山寧苑住了,因為六歲的時候,我父母雙雙故去?!?p> 周安吃了一驚,這幾日相處見單寄鳶無憂無慮的樣子,還以為她父母是山外的普通人,不想竟然已是孤兒。
單寄鳶倒也沒有太多悲傷神色,可能是時間太久了,她沒看周安,只是盯著面前的一盤青菜,邊想邊緩緩道:“其實父母的樣子我已經(jīng)有點記不清了,有些事還是聽師父師姐說的。師父說我母親是一位修為不錯的散修,我父親是法器師。父母帶我入門的時候,我已經(jīng)四歲了。父親是法器師但是資質卻不高,所以母親和許多來這的散修一樣,希望能找到珍奇妖獸為我父親續(xù)命。但是人想殺妖獸,妖獸也想吞噬人來增加修為,六歲的時候我母親就在一次狩獵中失蹤了,說是失蹤,誰都知道在萬獸山失蹤就等于死了?!?p> 周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單寄鳶,只好巴巴道:“令尊難道是因為悲傷過度?”
“才不是!”單寄鳶好像突然憤怒起來,語聲尖銳,把周安嚇了一跳,“修煉之人與天爭壽,生死之事看得更透徹,再說父親還有我。他是被那些人害死的!”
周安不敢再插嘴,看著單寄鳶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接著道:“法器師除了陣法推演的能力,還需能找出材料的脈絡來變化陣法,封存合適的陣紋。法器師在修煉界不算多,所以一般都受人尊敬。父親雖然修為不高,有母親為他封存陣法,制作的法器品級不低,本來在門內也是眾人爭相結交的對象。母親失蹤后,就陸續(xù)有人找上門來想與父親共同制作法器,父親不信任他們,堅持自己做??筛赣H畢竟資質有限,許多大型法陣無法封存,做出的東西就漸漸落于下乘。這些人開頭還假意勸說,后來見父親無動于衷,有些人就當面嘲諷。
“莫非令尊一氣之下一病不起?”周安見單寄鳶突然停住了,小心翼翼猜測道。
單寄鳶臉上露出一絲悲哀,搖搖頭,“母親在的時候,父親就和一位散修交好,母親去后,他是唯一沒對父親冷嘲熱諷的人,因此父親對他更加信任。在山上要想獲得好的資源,就要對門派有所貢獻,父親既然不能做出上品法器,就只有和人結隊出門狩獵。狩獵之時,父親不能帶我在身邊,就常將我托付此人照顧?!?p> 周安本想問難道是狩獵出了意外,但是轉念一想,要是這么簡單,單寄鳶何必獨獨提起此人。
果然,單寄鳶說到此人,有些咬牙切齒,“那日父親去狩獵時,此人將我騙到一處小屋,給我吃了些糖果,我就昏睡過去了。我是聽大師姐說的,這人待父親回來后,騙說我突然不見了。父親聽了自然心急,便要上報給在西苑當值的三師姐,此人卻說已經(jīng)上報,門內就要派人幫忙,只是還需時間。父親聽信了,便先和他分頭尋找,兩人分開后,另外一名散修出現(xiàn)在我父親面前,說我在他們手里,要父親拿僅存的上品法器交換。父親本不欲相信,但是見我出生時母親傳給我的護身金鎖在這人手中,便隨那人去了。那人帶父親到了山門外,父親不見我蹤跡,本生疑竇,那人卻說要先看法器,父親無奈只好從儲物器中拿出。這時,那與父親假意交好之人卻匆匆趕來,還揚言說三師姐就要帶人前來了。父親見來了幫手,心中有了底氣,一時放松下來,這人卻在此時發(fā)難,制住我父親。此人本就靈力高于父親,父親又未注意身后之人,隨身帶的防御法器竟未能抵擋住。”
周安瞠目結舌,她自從醒來后所見都是周夢熠之流,如這般見利忘義殺人越貨的行徑,她確實未曾接觸,難怪單寄鳶對那些散修不假辭色,尤其厭惡曲意奉迎之輩。
“那后來可是抓到這二人了?”周安聽單寄鳶說的如此詳細,想來是抓到設計之人了。
單寄鳶點點頭,“這二人做下這等惡事,居然還想瞞天過海,回轉門內想將我也帶出山門,讓妖獸吞食,他們就落得干凈。即使門內查問,到時候他們就說我父親帶我離山了,何況那人素來與父親交好,其他人當然信他。即使發(fā)現(xiàn)我二人的物品,也可說是被妖獸吞食的。”
周安也聽周夢熠說過,眾散修常有得知珍稀妖獸巢穴,不愿他人分享,私自狩獵之事。還有些散修自知修煉無望,離開長平門的。師父為人隨性,只約束自己一脈不可隨意離山,離山需向長輩報備。
單寄鳶接著道:“也是不巧,這二人本挑在師父出山的時候犯案,可帶我出山時卻剛好遇見回來的師父。那人臉皮甚厚不動聲色,另一名散修卻神色慌張露出破綻,師父一時起疑,暗中跟蹤兩人,就發(fā)現(xiàn)這二人要將我扔在野外,這才救下我?!?p> “那令尊?”周安知道恐怕不妙,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單寄鳶神色凄楚,“等師父審問過兩人,再尋找我父親時,父親已經(jīng)不見蹤影,想來是被妖獸吞食了?!?p> “那這二人師父如何處置了?”周安聽的義憤填膺。
單寄鳶冷冷道:“他們在外是散修,怎樣勾心斗角都沒關系,但是入了長平門就是同門,謀害同門,只有一死。”
周安心里不由憐憫這個女孩,平時看著無憂無慮,其實心里藏著這樣的心事,只是罪魁禍首也已經(jīng)伏誅,想報仇都沒了對象。
單寄鳶看了她一眼,扭頭別扭道:“你不必用那樣眼神看我,我說出來不是為了博同情。只是我比你小,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服我的,也不肯聽我告誡。我只想告訴你,這些人表面笑容可掬,實際上說不定背后就要捅你刀子,除了師父師姐,別相信任何人?!?p> 周安點點頭,坐直身體,正經(jīng)八百地對單寄鳶行了一禮,“師妹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