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
漸漸的,雨下得越發(fā)緊了。雖然不是劈頭蓋臉的傾盆大雨,但綿綿密密的雨絲似乎有粘性一樣,緊緊粘貼在人身上,不多時,山腳下的幾人,渾身上下俱是濕淋淋了。
安寧抹抹臉上的雨水,帶著幾分得意,幾分不耐煩道:“你們兩個一個不能動,一個弱女子,咱們別浪費時間了,趕緊隨我回去交差吧。”
唐薇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無法起身的蕭逸竹,猶疑道:“我們?nèi)羰歉阕撸恪隳鼙WC在交差前不殺我們?”
安寧聽了一愣,隨即笑道:“這個自然。我和常大人不同,我跟你們沒有私人恩怨,不會在路上對你們下黑手的?!闭f話間,他手里的佩刀已經(jīng)垂了下去。
“那……那我們跟你走?!碧妻闭玖似饋怼?p> “唐小姐是個明白人?!卑矊幩坪跛闪丝跉?,臉上的笑意愈發(fā)殷勤了起來,“不過,咱們既然要交差,就得有個交差的樣子,畢竟我是官,你是犯人,所以,需得給小姐帶枷——”
他看了唐薇一眼,馬上又轉(zhuǎn)了話鋒:“不過唐小姐畢竟是大家閨秀,小的也不忍心讓小姐受苦啊。唐小姐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就象征性地用繩子纏幾下,走個形式,行不?”
唐薇遲疑一下,終于點了點頭,說:“好吧?!?p> 蕭逸竹知道唐薇是擔心自己,怕安寧對自己下手才甘愿束手就擒??墒?,江湖的險惡,人心的陰暗,又豈是這個單純的千金小姐能想到的呢?
蕭逸竹心下著急,但此刻他卻氣息難以為繼,真是力不從心,別說出手阻止,就連話也說不出來。
果不其然,安寧道聲:“小的冒犯了!”隨即收了佩刀,一個箭步撲上前來,麻利地將唐薇的雙手擰在背后,用麻繩將她連手帶腳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一回手,又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團破布,把唐薇的嘴也塞了個嚴實。
唐薇到此刻方知上當,卻已是動彈不得,心中悔恨萬分。
安寧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蕭逸竹,笑了笑,裝模作樣拱了拱手,道:“此去京城路途不平,小的帶唐小姐一人就很吃力了,蕭大俠又行動不便,一路奔波怎吃得消?小的還是就此送大俠回老家吧!”
說到這兒,安寧冷笑著,再次抽出了自己的佩刀,眼看就要向地上的蕭逸竹砍去!
蕭逸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呼嘯而至的雪刃,心中不禁感慨,自己這大半輩子,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難道今日要在這小小的陰溝里翻船?
唐薇拼命掙扎著,扭動著,怎奈何此刻已是無濟于事。
安寧惡狠狠地砍了下去,就好像砍向砧板上待宰的牲畜。
然而!
“叮”的一聲脆響,安寧的刀生生在半空中被一柄長劍架住,竟是再也無法往下壓一分下去。
唐薇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口中嗚咽。
蕭逸竹看了看,反而嘆口氣,閉上了眼。
安寧有些慌神。他以為自己本可以乘虛而入撿個大便宜,誰知竟殺出來個程咬金!更何況,這位程咬金竟來得毫無聲息,就像鬼魅一樣憑空出現(xiàn)了!
突然殺來的這位,一身素白,身材高挑,在暗夜秋雨中分外扎眼。
這是一位女子。一位面容冷酷的女子。一位眼神冷到結(jié)冰的女子。
這位女子的劍格著安寧的刀,眼神卻直直盯著地上的蕭逸竹。
安寧艱難地咽口唾沫,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威嚴些:“來者何人?”
冰山般的女子冰冷的眼神終于朝他掃了過來,一字一頓:“這個人的命,是我的?!?p> 安寧還未充分感受冰女子語氣中的寒冷,只覺頸間一涼,隨即便看見了自己的腳。安寧很納悶,自己在直著腰的情況下,脖子該彎到什么角度才能直視鞋子的側(cè)面?
不過,他馬上明白了點什么:自己的腦袋已經(jīng)掉在地上了!
被堵著嘴的唐薇代替安寧發(fā)出了一聲滯悶的尖叫,隨即便昏了過去。
白衣女子面容也似被冰凍上了,瞧也沒瞧唐薇一眼,手腕一轉(zhuǎn)收劍入鞘,回身走到蕭逸竹身邊,白裙邊角掃到安寧失去頭顱的身體,那具已失去生氣的軀體這才“嗵”的一聲倒在地上。
“你還要躺倒什么時候?起來跟我決斗!”白衣女子一腳踢在蕭逸竹左臂的傷口上。
蕭逸竹無奈地睜開眼睛,看著那女子,微微搖搖頭。
白衣女子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似的,蹲下身,伸出白玉般的三指,搭在蕭逸竹脈上。片刻,她又站了起來,似乎有些猶豫。
踟躕片刻,白衣女子嘆了口氣,重又蹲下身,暗自運氣于指端,依次按壓在蕭逸竹的膻中、云門、氣海、神闕諸穴。
與此同時,蕭逸竹也微閉雙目,借著白衣女子遞過來的內(nèi)力,暗自調(diào)理著體內(nèi)紊亂的氣息。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才輕輕舒口氣,睜開眼睛,嘶啞著聲音道:“有勞了?!?p> 白衣女子早站起身來,臉上依舊冰冷如霜:“別客氣,我只是不想乘人之危。等你傷愈,我依然要取你的性命?!?p> “你還不如趁危給我來個痛快的呢?!笔捯葜窨嘈σ幌拢D難地從地上坐起來:“沁水啊,你也太執(zhí)著了。我都退出江湖了,按江湖規(guī)矩,之前的恩怨都該一筆勾銷了……”
被喚作沁水的冰女子笑了下,開口依然是能把人凍住的聲調(diào):“勾銷?你收人錢財又重出江湖的消息已經(jīng)被散布的到處都是了,恐怕除了我,你那些數(shù)不清的仇家都聞風而動了吧。哼,江湖還不曾出過你這種厚顏的無恥之徒?!?p> “我就知道是這樣。”蕭逸竹無奈一笑,“你們愛怎樣便怎樣吧?!闭f罷他硬撐著站起身來,往前走去。
“你好像一點兒不吃驚我會在這兒?”沁水在他身后問道。
“白天在山前的小店吃飯時,店小二說有貴夫人白給了他兩壇玉竹春,”蕭逸竹回頭對沁水一笑,“我就知道,定是玉竹春的老板娘今年給我送酒時沒尋到人,一時氣惱,便隨手丟給了隨便什么人?!?p> “都跟你說了,我那店早改名了?!鼻咚伤谎郏澳忝髦烂磕臧嗽鹿?jié)我都會去楊莊村的……”
“這不是被事兒纏著,沒辦法嘛。得罪?!笔捯葜裾f著,走到依舊昏迷著的唐薇身邊,給她解開繩子,掏出塞在嘴里的布團,然后努力將昏過去的她背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你去哪兒?”沁水在背后怒喝。
蕭逸竹頭也不回:“既然收人錢財,就得把事兒辦妥了。”
綿綿的秋雨一刻不停,地面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得濕滑泥濘。蕭逸竹背著唐薇,吃力地保持著身體平衡,一步一步地挨著,走向了岔路口的右手邊。
沁水跺跺腳,跟了上去,但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蕭逸竹到底力不從心,沒走多遠,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沁水緊跑幾步,上前扶起了他:“你這樣怎么走?在此歇一夜再趕路吧。”看到蕭逸竹看她的奇怪眼神,沁水竟有些心虛的垂下了眼睛:“你放心,你傷好之前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蕭逸竹嘆口氣:“也罷,要躲的追兵已死,歇歇倒也無妨。只是,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沁水搶白他:“你如今也尊貴起來了?江湖人幕天席地,何曾講究過住處了?”
蕭逸竹苦笑道:“女俠,現(xiàn)在可是在下雨啊,好歹也要找個有屋頂?shù)牡胤叫菹???p> 沁水冷冰冰地哼了一聲:“我看你是心疼那位千金小姐吧?!?p> 蕭逸竹倒并不以為意:“是呀,她有個三病兩災的,我怎么拿賞金呢?!?p> 沁水撇撇嘴,粗魯?shù)匾话炎鹗捯葜?,道:“白家莊不遠了,我架著你走?!?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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