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懷著歉意對二牛笑笑，道：“二牛，給你添麻煩了?！?p> 白二牛擺擺手，笑道：“沒事兒，白先生，您坐著吧，我不急，回去還不是照樣被二嬸嘮叨。”
白先生笑著道：“你二嬸也就嘴碎些，她也是為你好。”說著話，白岫玉從袖中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站起身道：“看樣子，我的朋友也不會來了。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走出小酒鋪，白岫玉仰起頭來，輕輕嘆口氣，道：“就連那樣的人，也會食言嗎？”
白二?？粗紫壬行┞淠谋秤奥哌h(yuǎn)，不由也跟著抬頭望望天。夜晚的天空雖然有云，但清冽而幽深，靜謐無邊。
白二牛望著天，心里揣測著，白先生來白家莊這么些年，從沒見他有什么親故走動，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人？白二牛想也想不出，只晃晃腦袋，熄滅了燭火，關(guān)上門，回家睡覺去。
小酒鋪建在白家莊的村邊，離村中心遠(yuǎn)的很，圖的是客流多些，可開了這些年，除了本村的老少爺們，還真是極少見有外地或路過的客人。白二牛不止一次想把酒鋪搬回村里，可二嬸不同意，他也沒法子。這不，黑沉沉的夜，還得摸黑走上好幾里路，才能順著官道繞回家。
可是白二牛走慣了夜路，為省時間，他才不繞路走官道，從來都是從一個雜樹林子里穿過去。雖然村民們傳說那個雜樹林原來是個亂墳崗，常有鬼怪出沒，但在白二?？磥?，那不過是嚇唬小孩子的話，他才不信。反正自己走過許多次了，從沒有遇見過什么鬼怪。
不過，那個雜樹林子也邪性，除了樹木，好像從來沒有其他的生靈，連只蟲子都沒見到過。
獨(dú)自走夜路的白二牛不會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只是低著頭，匆匆趕著路，只盤算著回家怎么向二嬸報賬。
白二牛雖然頭腦簡單，但當(dāng)他剛踏入雜樹林時，還是幾乎憑著近乎動物的本能直覺，感覺到一絲異樣。
前面黑影幢幢，好像很多人站在那里。側(cè)耳傾聽，似乎還有些些碎碎的耳語悄聲。
饒是白二牛膽大，也不敢再往前走了。老人們總說，鬼怪們常在特定的日子從地底鉆出來聚會，要是有生人不知道，誤闖了進(jìn)去，就會被鬼怪們當(dāng)點心吃掉的。
不過，同樣也是傳說，鬼怪們相聚時，總會把自己在幽冥中見到遇到的秘密寶貝說出來，如果有人能聽到，就可以到鬼怪所說之處去尋寶。
那樣不就發(fā)大財了嗎？
干他個球！白二牛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勁兒來，硬是抖著兩條篩糠似的腿，悄悄爬上了靠近林邊的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
爬樹時不是沒有聲響，但白二?？匆娏种心切┮膊恢侨耸枪恚苊車艘蝗?，都極其專注地盯著圈中一人，沒人分心來管林子里有沒有其他聲音。
被圍在圈中的那人緩緩抬起頭來，傲然掃視著圍著他的人。
直到現(xiàn)在，白二牛也忘不了那人的眼神。
沒有月，沒有星，那人的雙眸卻明亮地出奇！
滿天的云彩似乎都聚攏在雜樹林子上空，讓三更的夜?jié)u漸變得晦暗沉重了起來。
被圍在中間的應(yīng)該是個少年，他大約是穿了一身夜行玄衣，整個人似乎與黑夜融在了一起，無從辨別。
少年勉力用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撐起身子，昂首望向諸人，只是黑色長發(fā)凌亂了眼前。
白二牛即使在趴在高高的樹枝上，也能看出來，少年已經(jīng)受了不少傷，整個人顯得格外疲累。然而他的雙眸依然明亮可辨，一如蒼茫夜色中深邃的寒星。
此時，那雙朗星般的眼睛，卻因為憤怒依稀跳動著火焰！
圍成一圈的人群中，一位身材魁梧的漢子向著少年踏出一步，帶著志在必得的笑意，沉聲道：“別撐著了，再這樣下去，沒你的好處。朔望，把朱丸交出來吧。”
豬丸？難道這些人或者鬼的寶貝，就是豬肉丸？被這個叫做朔望的少年搶走了？白二牛不太明白，如果只是豬肉丸的話，賠著自己的小命在這里耗著，似乎就太不值了。不過，看樣子下面這些人鬼不分的家伙們都不太好惹，這個時候別說從這些家伙身邊借道回家，恐怕自己在樹枝上動靜稍微大點兒，都會被人家給滅了口！
白二牛此刻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騎虎難下了。
包圍圈中，被喚作朔望的那位少年，似乎咬了咬牙，卻仍舊在唇邊泛出一個微笑道：“以眾取勝，向為你們這些名門大宗所不齒，今日之事若被傳出去，恐怕諸位面上無光啊?！?p> 陰云四合，林中幾乎已被濃重的黑暗吞沒?？绯鋈巳旱拇鬂h似乎在冷笑：“你放心吧，今日之事，永遠(yuǎn)不會有旁人知曉?！?p> “也對，江湖正式登記在冊的三十六派精英盡皆在此，誰會傻到亂講自己不守江湖規(guī)矩，聯(lián)手圍堵一個重傷之人？再說了，還有更簡單的辦法，畢竟，死人是不會嚼舌頭的?！彼吠p輕說著話，口角邊上卻悄悄漾出一口鮮血，像在幽冥中綻開的一朵殷紅的花。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少羅嗦！對付你這種沒門沒派的野路子雜牌貨，老子不用講什么規(guī)矩！大家伙兒一起上，滅了他！”登時群雄激昂，應(yīng)者如雷，但就是沒有一個真正有動作的。
朔望微微一哂，笑道：“好啊，在下來者不拒?！?p> 先前站出來的漢子搖搖頭，咳嗽一聲，換了溫和的口吻，勸道：“朔望，你這是何苦呢？趁早把朱丸交出來，為兄的自然會說服大伙兒，放你一條生路，要不然——”
“要不然，明年今日便是我的祭日，對不對？”朔望依然帶著淡淡的笑，道：“程仁兄，這一套說辭都老掉牙了，你也來點新鮮的呀?！?p> 少年頓了頓，似乎喘了口氣，又從容道：“朱丸，無論我交或不交，你們都不會放我活著走。對不對？這樣看來，我還是不交比較賺?！?p> 程仁面皮上的假笑倏然不見了。
多說無益，那就拳腳刀劍招呼吧。
程仁嘬口一呼，三十六派豪杰盡皆擺起攻勢，躍躍欲試。朔望卻沒擺什么架勢，只一個旱地拔蔥，騰身而起，左足在程仁頭頂輕輕一點，趁勢向包圍圈后方，即西南方向掠去。
程仁只覺眼前一花，腦袋一沉，不由心下大怒，一邊拔劍回身，一邊喝道：“攔住他！別讓他過去！”話音未落，就聽身旁兩聲慘呼，急忙看時，只見教化派陳產(chǎn)、鈴串幫張業(yè)二人已然身首異處！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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