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呢,你家里人怎么會不管你呢?!痹S知恩只好耐心勸慰,這是對一個不熟的二十三歲女孩才能有的耐心,如果是熟人,比如胡園園,魏都良之類的,她早就不耐煩了,沒有小姐命就別有小姐脾氣,在這里要死要活給誰看,別人死了那是塵歸塵土歸土,你死了別人還要替你收尸,一頓怒罵保準誰聽誰醒神。
“反正我不打?!盕rida蜷縮起身子抱著腿。
“好好好,不打,那你好好休息,我下了班再來看你,不許亂跑聽到?jīng)]有。”
許知恩坐在辦公室,腦海里一遍一遍地播放著昨天李馨被人扶上黑色面包車時的情形,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看來宋祁和說的open relationship是真的。
她想了想,又撥通了他的電話,畢竟還有誰比宋祁和更擅長揭人短處的。
“論壇這個服務(wù)就應(yīng)該直接下掉,現(xiàn)在誰還玩論壇這么老土的東西?!?p> 下午李馨在會議上發(fā)言的時候,許知恩的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她看。
接著所有人都開始七嘴八舌得說開了。
黃浩說:“我覺得應(yīng)該在首頁最顯眼的位置宣傳金融事業(yè)群新推出的消費金融產(chǎn)品隨付寶?!?p> 溫婷說:“不行,彈窗廣告太多了,用戶會覺得是釣魚網(wǎng)站的,下次誰還點進來?!?p> 吳明裕說:“什么?要把游戲欄從首頁推廣中去掉?你們知道我們新推出的那款游戲賣得多好嗎?”
魏都良說:“這個LOGO的顏色改的不對,什么?都是黃色有什么不一樣?你一個做設(shè)計的也能說出這么不嚴謹?shù)脑?,明黃,鉻黃,杏黃能一樣嗎?”
前端開發(fā)組長說:“這是什么效果,你這張切圖不能用,這個效果我們做不出來的?!?p> 設(shè)計部的總監(jiān)夾在一堆人中間,被各種七嘴八舌的訊息包圍,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只好慌張地東張西望,這里記一筆那里改一點,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樣子。
就首頁改版這件事,各部門的人已經(jīng)吵了兩周了,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各執(zhí)一詞,爭執(zhí)不下,這事如果沒人拍板,怕是會繼續(xù)沒完沒了下去。
許知恩覺得腦殼生疼,按了按太陽穴,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我…去接個電話,你們繼續(xù)?!彼诒娔款ヮブ伦叱鰰h室。
“許女士,”電話是醫(yī)院的人打來的:“你送來醫(yī)院的那位小姐吵著鬧著要換單人病房,我們跟她說現(xiàn)在VIP室暫時沒有空位,她就在病房鬧脾氣,不肯吃飯也不肯吃藥,你什么時候能過來一下?”
許知恩嘆了口氣,都是前世欠他們的,如今討債來了。
她看了看手表說:“我還有一個半小時到,幫我看好她,給你們添麻煩了?!?p> 下班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只見住院部的醫(yī)生護士已經(jīng)亂成一團,她隨手攔住一個人問:“106病房的病人呢?”
“剛給她換到樓上的單間,消停了一會兒,現(xiàn)在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在找呢。”
她趕忙踩著高跟鞋跟著醫(yī)院的人一起翻遍了角角落落,路過一處擺放著健身設(shè)備的地方,只見無人的秋千在那里獨自飄蕩,許知恩起了疑,慢慢地走過去。
“別躲了,出來吧?!彼f。
Frida從花壇后站起身,沒心沒肺地沖她一笑。
“你找到我了,恭喜你,比那些笨醫(yī)生都快?!?p> “很好玩嗎?”許知恩嚴厲道:“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看著Frida委屈撒嬌的表情,語氣又緩和下來:“都幾歲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了,還玩躲貓貓這么幼稚?!?p> “他們找我是因為我是醫(yī)院的病人,我走丟了對他們來說是大麻煩,所以不得不找我,你不一樣,你是真的關(guān)心我所以才找我的,對嗎?”Frida忽然哆哆哆地小步走過來,和許知恩抱了個滿懷。
她這么說倒怪可憐的,聽著讓人有些心疼,許知恩拍著她的背柔聲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哈,你看你本來就生病,又穿得這么少,走我們上去了?!盕rida穿著單薄的病服,秋風瑟瑟中身形顯得更加瘦弱了,許知恩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到她身上。
“知恩姐,我可以這么叫你嗎?你人真好?!盕rida微笑著從床邊的柜子里翻出一小瓶粉色的香檳酒在她面前晃了晃,說:“陪我喝兩杯?”
許知恩趕忙從她手里搶過酒瓶:“在醫(yī)院里藏酒?要死啦,忘記自己是剛剛洗過胃的人了?小姑娘真的是年紀輕不拿自己的身體當身體。”
Frida噘著嘴:“這酒才四度,就是加了香精色素的白水,哪里能算酒?!?p> “那也不許喝,我沒收了,就這樣?!?p> Frida也沒反駁,倚在窗邊看著樓下說:“知恩姐,你說為什么貴的地方總在高處,跟我在國外留學時住的penthouse一樣?!?p> “高處不勝寒,”許知恩一邊在房間里東翻西找,生怕她還在別的地方藏了什么東西,一邊說:“有錢人喜歡住在高的的地方就是為了提醒自己這一點,下坡路好走,上坡路難行,好不容易爬那么高,才更不舍得輕易摔下來?!?p> 許知恩把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才放心,站起來問她:“對了,你哪里來的錢定醫(yī)院的VIP病房的?”
“我媽的副卡,我中午拿著它接了賬,八個小時了她也沒來問我為什么去醫(yī)院?!?p> “知恩姐,”Frida又說,聲音空靈:“你說我爸媽真的愛過我嗎?如果他們不愛我,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呢?”
許知恩嘆了口氣:“人活在世上,要先自愛才能被愛,任何一種情感,說到底都不過是需要和被需要的關(guān)系,親情也不例外,最多在這種關(guān)系上加了一些責任,但自己心里要清楚,不能躺在別人的責任感上予取予求。我不是要教育你,也不是倚老賣老,只是一個比你多吃了十幾年飯的過來人跟你說些心里話,父母也好,親友也罷,人和人的相逢終究不過是山水一程,往后的歲月里大把時間還是要自己過的,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還是要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有用才行,被愛不如被需要,你說呢?”
Frida哼了一聲:“你這么一說,我覺得做人更沒意思了?!?p> “本來就沒意思,那怎么辦呢?生都生出來了,總不能再塞回去?!?p> Frida笑了:“知恩姐,你真有趣,我以后能經(jīng)常來找你玩嗎?”
許知恩脫口而出:“你不怕撞見魏都良啊。”說完就立刻后悔了,偷偷撇了她幾眼,這女生現(xiàn)在本來就在鉆牛角尖,好不容易勸了她半天,別提了魏都良的名字,一下子又郁結(jié)難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