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許知恩焦急地把手機遞給任梁。
“這里好像是...好像是...”任梁看著直播視頻面露猶疑。
她忽然想起來：“是我們公司樓頂？”
任梁點點頭：“好像是?！?p> “司機師傅，麻煩你開快點，我們有急事趕時間?！?p> 火星視頻樓底下警笛鳴響，聚集著一群指指點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眾，人群里甚至還有人在錄像、起哄，樓下的安全氣墊已經擺好，民警將人群攔在一個危險的區(qū)域外，但仍舊驅散不了。
“我的天哪！”許知恩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趕忙飛跑上樓。
“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吳靜說：“民警已經上樓勸解了?！?p> “林怡呢？”
“他們組的人都忙著接待媒體呢。”
“人都站那兒了還接待個鬼啊，人命要緊還是媒體要緊？宋祁和呢？”
“宋總今天不在公司?！?p> “呵...”
“還，還有...”吳靜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
“王澤凱也上樓了，聽說他們認識？”
“什么？”許總聞言立刻沖到樓梯口，奔上頂樓。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充足卻不刺眼，晴空萬里，就是樓頂上風大了一些，顧純站在樓頂的檐邊，頭發(fā)被風吹得飄揚四散。
王澤凱站在民警邊上大喊：“顧，顧，顧純，你，你，你冷靜一點，這點小事不算什么，很快就會過去的，你干這行的比誰都清楚啦，熱點就是一陣一陣的啊，等過段時間大家就把這件事忘了?！?p> 顧純幽幽地說：“你是說過段時間，他們會把我給忘了？”
“不是，”王澤凱見她神色不對趕忙改口道：“不是說他們會把你給忘了，我的意思是…我是說…”他有些詞窮，抓耳撓腮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想想你媽媽，她從小就對你寄予厚望，你忘記了？你要是就這么死了，她會很傷心的?！?p> “我媽，呵…”她悲傷地一笑：“我騙她說我要去讀書，拿著她的錢來上海，以為自己能做點什么事，現在書沒讀成，錢倒是花完了，我這么丟臉的女兒死了才是盡孝吧?！?p> “不不不，沒有這回事…沒有…”王澤凱激動地朝她搖手，好像這樣能把她從欄桿的邊緣搖下來一樣。
一旁的民警同志看不下去了：“這位先生，你要不要自己先冷靜一下…”
“顧純，”許知恩走上前：“你好，我叫許知恩。我們之前在深圳見過，但還沒有好好得互相認識一下?！?p> “哦不我認識你，你很有名，比我有名?！?p> “我有不有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火星視頻的負責人，你現在下來，你有什么想法我們都可以聊?！?p> “我不下去，我在直播呢，我的粉絲都說希望我跳下去，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她直挺挺地舉著手機，直播間里的彈幕飛快地刷著。
“顧純，”許知恩沉聲說：“看不出來原來你這么在乎別人的想法，你要知道你不是別人眼中的你，也不是你媽眼中的你，你就是你自己。是，你現在從這里跳下去是可以一了百了，問題也不用面對了，事情也不用解決了，為什么？因為你沒有明天了，你看不到未來了，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顧純顯然楞了一下，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來，聽我的話，把手給我，然后慢慢從那里下來，好嗎？我知道你害怕了，但是沒關系，人只要活著總會碰到好事的，不是嗎？”
“我不要下來！”就在許知恩快要靠近她的時候，顧純忽然大叫一聲。
“你不懂，你不明白，”顧純抓著手機狠狠地甩了甩：“我當初孤注一擲來的上海，我什么都沒有了，我沒有朋友，也不敢聯系家里人，怕被我媽發(fā)現，我以為我找到了奮斗的目標，這就是我的事業(yè)，是我的全部，我本來覺得我可以成功的，我可以回到家對我媽說，媽，你看就算我不走你安排的那條路，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可是現在呢？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許知恩跨上前一步：“主播只是你的一個職業(yè)，不是你的人生，當不了主播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做！”
“每個人看別人的故事，最終聯想到的還是自己，粉絲再怎么喜歡你，看你分享的日常，看你的視頻直播，想到的也只是自己的故事，他們的追捧和謾罵所反應的不過是他們某個時期的心境和狀態(tài)罷了，說到底這些屏幕后面的人和你究竟有什么關系呢？為了這些不相干人的言語放棄生命，值得嗎？！”
顧純淚流滿面。
就在她明顯已經動搖了的當口，宋祁和與林怡從頂樓的樓梯口走出來。
林怡跑過來說：“顧純，你不要沖動，有什么事情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聊?！?p> “都別過來！”顧純看到他們倆顯然情緒又上來了：“逼死我不正和了你們的意？反正你們都準備放棄我了，這會兒又假惺惺地來說什么？！”
“你們看啊，”她把手機鏡頭對準他們：“如果我死了，就都是他們害的?！?p> “顧純，你先把直播關了，我們好好談...”
“跟你們還有什么好談的！我一個人在這個城市生活的感受你們懂嗎？我熬了這么久熬到今天，所有一切付之一炬的心情你們懂嗎？”顧純猛地蹲下身蜷縮在一起，讓人看得心驚膽戰(zhàn)。
“我也是有努力過的，我真的有努力過。我不要下去，我不要關直播，我今天從這里下去之后，就又變成一個透明的人了?！彼薜煤軅摹?p> 民警在旁說道：“你們不要再刺激當事人了，先離開吧?！?p> “警察同志，”許知恩說：“我們不能走，事情變成這樣我們有責任，我們只是想看著她平安走下來。”
民警思忖了一會兒說：“好吧，你們可以留下，但不要再隨便和當事人搭話了?！?p> 半個多小時之后，顧純仍舊沒有要下來的意思，許知恩被樓頂的風吹得瑟瑟發(fā)抖，王澤凱脫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咳咳，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宋祁和不合時宜地咳嗽了兩聲問道。
“快三個小時了?！绷肘卮?。
“有人餓了嗎？”
“...”許知恩翻了個白眼：“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吃東西？”
“我就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