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zhí)ь^,百無禁忌,諸事皆宜?!?p> 胡園園在“老子三人組”里轉了這樣一條帖子,她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每次看到她發(fā)這種帖子,許知恩的腦子里就會響起那種神社里人們祈福完畢那棒槌敲打佛鈴,發(fā)出的“叮鈴”一聲的聲響。
宜:嫁娶、修造、動土、出行、赴任、納財、祈福、求嗣、求財、求學、栽種、入宅。
禁:無。
哦,她又看了一眼,波瀾不驚地想那倒真是個好日子。
胡園園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閑得慌,跟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一樣,老是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諸如《震驚!這樣吃多活二十歲》,《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知道這些習慣的危害》,《看了這個,你還熬夜嗎?》這類的內容。
前段時間忙到飛起,她基本沒空看群里發(fā)了些什么,最近一切好像都塵埃落定,她偶爾會點開這些標題看上去很驚悚的帖子,看上幾行,然后嘲笑胡園園幾句,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了,如此迷信可還行。
剛回完消息,王澤凱就把早餐端上桌了:“啊,忘記放鹽了,沾番茄醬吃吧?!?p> 他坐下來,一邊吃早餐一邊在看易捷海淘道歉賠償的新聞,刷著手機感嘆:“社畜太不容易了?!?p> 從許知恩知道這件事,到她為周松出謀劃策甚至幾乎親自操刀的整個過程,王澤凱都很清楚,她有時候會回來和他探討,反復確認:“我是做了件好事沒錯吧?”“我這么做是對的吧?”
王澤凱笑道:“你為什么總這么問?這是好事啊,不管目的是什么,結果是好的就好了,不是嗎?”
她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質疑過自己的做法,就連剛畢業(yè)那幾年都現在這么猶豫過,王澤凱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相信眼前的這個選擇是她自己做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王澤凱變成了她道德的標桿,雖然她不想給他發(fā)好人卡,但他就是一個好人,一個徹頭徹尾的爛好人。
所謂近朱者赤,跟王澤凱在一起久了,不免深受浸淫,總想著就算是裝,也得裝成一個好人,就算心里覺得無所謂,也要裝出在意的樣子,不然在他面前,簡直要自慚形穢了。
她只是沒想到做個好人居然這么累,畢竟沒有與生俱來的同理心和悲憫之情,這種自然而然的親切和周到是學不來的。
“你今天去公司嗎?”許知恩沒有接話,隨口問他。
“應該不去,需要我去嗎?”
他最近已經很少來他們公司了,基本上都只有汪銘和貝佳在場。
更準確一點來說他最近都很少做設計的工作了,每天周轉于客戶之間,忙著應酬,議價,接更多的案子,他確實比以前更像一個領導者了,工作室接的活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忙。
但這些真的是他想做的嗎?
“今天是‘圈子’上線前最后的驗收會,后面有什么設計上的訴求,照理你去聽一下比較好,”許知恩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還是要看你有沒有時間。”
王澤凱笑道:“好的,許總?!?p> 許知恩愣了一下,回想起來,不管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他之前好像都沒有這么叫過她。
“幾點開會?”他又問。
“下午一點半?!?p> “哦,那我中午到好了?!?p> “現在工作室這么忙嗎?”
“得忙起來啊,人力成本管理,許總教我的,你忘了?”王澤凱把吃完的碗碟收到水槽里。
王澤凱的母親和顧純上周都已經回了老家,她和王澤凱的生活也重新回歸日常,但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并不是有什么顯而易見的矛盾,但就是覺得別扭,同床異夢,晚上兩個人各睡一邊,肩背不小心挨著了,都會有些尷尬的那種感覺。
很遺憾,有些東西一旦壞了是無法完全治愈的,比如近視和蛀牙。
他下午很準時地出現在公司。
許知恩在辦公室碰到他,說:“來了,走吧,會議馬上要開始了。”
他們一走進會議室,看到宋祁和也坐在里面。
“找地方坐吧?!痹S知恩背對著他,對王澤凱說,假裝沒看到。
倒是林怡,臨開始了搬著電腦風風火火地走進來,看到宋祁和在,隨口嘲諷:“宋總稀客呀。”
宋祁和沒抬頭,眼角瞥見許知恩和王澤凱一同前來,說了一句:“沒辦法,你們許總忙得沒空見我,我這不得主動來會議室見她嘛。”
自從那次晚餐之后,許知恩就有點故意躲他,避免和他打照面,她有時候想法很幼稚,以為如此,腦子里的那些猜疑就無法得到證實,不合理的事也可以當做不存在。
任梁的匯報準備充分,列了一個巨長的腦圖,將圈子一期上線的內容和未來的迭代描述得很清晰。
投影展示著APP的DEMO,他有條不紊地介紹:“這是‘圈子’的‘發(fā)現’功能,包涵搜索,推薦和頻道三個模塊,我們會根據用戶注冊的時候,選擇的感興趣的標簽,給用戶推薦,當然了如果推薦的內容不是用戶感興趣的,也可以點右下方的不感興趣,我們后臺的用戶行為模型也會根據其操作對推薦內容做優(yōu)化......”
聽到一半,宋祁和忽然舉手:“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你們這個東西做的和國外的圖片社交軟件風格實在太像了,”他的口氣好像這個產品是別人家公司的,和他毫無關系,反而冷嘲熱諷:“所以你們對‘圈子’的定位到底是什么?社交電商?內容分享?光是模仿和借鑒,沒有一點新意能賺錢嗎?”
許知恩捂著腦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最煩這種項目已經進行到最后階段,老板還來提出這么低級的,立項初期就應該解決的疑問,充分說明了他不干活這個事實。
當然了,老板確實也不需要干活,掏錢就行,但問出這么無知的問題給人添麻煩,就是他的不對了。
“這個問題我很早就回答過了,易捷的種草社區(qū)被勒令下線,目前國內互聯網市場上這塊細分領域是個空白,我們要的不是新意,是用最快的速度搶占市場?!痹S知恩的語氣略有些不耐煩。
“OK,那商業(yè)模式是什么?你知道很多現象級的移動社交工具都是賠本賺吆喝,叫好不賺錢的是一大把,最后還不是被大公司收購的命運。所以‘圈子’準備拿什么盈利?廣告營銷嗎?這跟火星視頻有什么區(qū)別?”
“營銷不是原罪,廣告做得好就不會引起反感,企業(yè)有需求,我們有平臺,我覺得沒什么不可以的,而且剛剛任梁也說了,我們之后的規(guī)劃,是整合用戶行為數據,推出自己的智能營銷平臺,提供客戶畫像,降低獲客成本,提升客戶價值,甚至做電商,開放接口做二次開發(fā),發(fā)行平臺虛擬貨幣,都是可能的。”
要說護短這件事,許知恩可真不比別人差,只要她不覺得自己有錯,那是絕對聽不得半點不是的。
宋祁和聳聳肩:“OK.”然后總算是閉嘴不發(fā)表他的高見了。
林怡和汪銘介紹完圈子的運營推廣計劃和設計風格之后,就輪到技術部的韓坤介紹上線發(fā)布方案,整個項目會議開了整整一個下午,坐得許知恩骨頭都硬了,結束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她趕忙站起活動了一下筋骨。
王澤凱中途接了一個電話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許知恩走出會議室,從回廊的玻璃護欄看出去,看到王澤凱和宋祁和兩人站在樓上一層,面對面在說些什么,宋祁和望向她,臉上掛著慣常的勝利者的笑容,王澤凱抿著嘴,瞥了他一眼,低下頭,云淡風輕。
家伙又不知道又在跟王澤凱胡說八道些什么!她心里一緊,火急火燎地跑上樓,等走得近了,又放慢腳步,假裝不經意地路過他們身邊。
“你們在聊什么?”許知恩瞇著眼,笑得咬牙切齒。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兩之間有什么可聊的?如果有,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沒什么,”宋祁和一臉調笑地說:“就是探討了一下...”
“探討什么?”
“探討你啊?!?p> 這么直白到沒有禮貌甚至缺乏教養(yǎng)的話,也只有宋祁和能這么坦然地說出來。
神經病,許知恩心里嘀咕了一句,拉著王澤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