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件事結(jié)束了你想做什么?”馬車里安靜了許久,鄭夢溪忽然笑著問道。
“做……什么?”林令言有些疑惑。
“是,”鄭夢溪掀起車縵看著大街上避讓的行人,“若說你志向高遠、野心勃勃,我是不信的,你在楚烏閣雖然已經(jīng)身居高位,又即將立下汗馬功勞,但在我看來你做這一切都不是為了自己。你并非一心復(fù)仇之人,重情重信,也絕不是貪慕功名之輩?!?p> 車身搖晃,林令言也跟著馬車狠狠搖晃了下,但很快恢復(fù)了平靜。她并沒有回答鄭夢溪的問題,甚至她也不知答案應(yīng)該是什么。有朝一日,不在楚烏閣,不在朱雀堂,她能做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不過所幸,她雖然也遇到過類似的棘手問題,解決的辦法就是抓住對方的要害?!澳闩铝?,”林令言看著鄭夢溪的眼睛,“你怕我們不能活著回來?!?p> 鄭夢溪輕輕笑了笑,但笑得有些無奈,有些悲涼。“罷了,罷了罷了。這些話,”馬車已經(jīng)停下,臉上冰霜微現(xiàn),多了幾分堅毅,“等你我凱旋,再論前程!”
南平王妃變了,美艷之外,多了些從容。皇帝心中來不及贊賞,就厭惡的看著被小太監(jiān)像拎條死狗上殿一樣的曹公公,他嫌惡得揮揮手,小太監(jiān)急忙又把人拖了回去,涎水滴落地上,又很快被人擦拭干凈。
南平王妃的那番言論已然傳回宮中,這位年輕的王妃著實令人刮目相看,手段雖然無恥,但好歹也解決了王府當前的困局。如果皇宮里自己的那位皇后能有這般聰慧,太子也不至于是今天這副怯懦無能的樣子?;实鄢烈髦粗崏粝?。
她倒是得見天顏而不懼,或者說她自進殿就未曾抬頭看這兩位高坐殿上的帝后,皇后見來人只有鄭夢溪,根本就沒有小世子的身影,剛欲發(fā)作,嘴還未張開,鄭夢溪撲通一聲跪在殿上,以頭觸地,卻久久未曾起身,硬是將皇后這句責問的話生生憋在腹中。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人伏在地上請罪不起,總不好再訓(xùn)斥,皇帝還沒發(fā)話,皇后也不能僭越,臉色憋的鐵青冷冷的哼了一聲。
皇帝也是淡淡看著,半晌才道,“平身吧。”
鄭夢溪聞聲仍跪著,頭抬起來一滴清淚悄然滴落,美人心碎看得身后的宮女都我見猶憐,美麗本就是最溫情的毒,美麗的人更是讓人不自主倒厚待,皇帝遍閱絕色也不免驚艷,目光也少了幾分厲色。
“南平王妃任府內(nèi)主母不久,府內(nèi)事宜操持起來難免有些錯漏,王爺乃是我南楚國之重臣,如今病因不明有病得兇險,母后生怕你不能打理好王府上下,南平王府又皓兒獨一個血脈,絕不能在此時出什么錯漏,這才讓我召你入宮,”皇后不咸不淡的說道,“我還特意求了陛下講曹公公派去輔助打理王府,可如今這曹公公到底是在王府受了什么苛責竟如此狼狽不堪,世子也不見入宮,南平王妃,你是有意抗旨嗎?”
“回皇后娘娘,曹公公在王府門口被邪祟侵擾,臣妾尚未聽公公宣旨他就已經(jīng)……”
“胡說!”皇后大怒,“皇城之內(nèi),天子腳下怎會生出邪祟!我看是你這個……”
皇后話還沒說完便被皇帝伸手打斷,一個小太監(jiān)匆匆上前,“陛下,太子妃求見。”
皇帝看了眼太監(jiān)、又看了眼鄭夢溪,“你且起身,叫她進來吧。”
鄭夢溪此時聽了皇帝的話倒是乖乖站起身來,惹得皇后更加不悅。鄭夢溪雖然明艷,但穿著竟和宮內(nèi)女官衣著有幾分雷同,到底還是個不入流的貨色,皇后瞪了她一眼。
這邊太子妃急匆匆的趕進來,自然也沒注意到形同宮女的鄭夢溪,也是撲通一聲跪在殿下,“父皇、母后!兒臣今日特來請罪!兒臣宮里的奉茶宮女私藏毒藥,兒臣……”
“砰!”皇帝怒極一掌拍在桌上,跟隨太子妃進來的齊姜,鄭夢溪和林令言都跪在地上,但神情都放松了少許。
時機剛好。
太子妃雖然外表沉穩(wěn),性子卻本是極為急躁的,容易被人挑唆;如今南平王中毒之事直指東宮,太子雖為儲君,單圣眷不濃,又是個喜新厭舊的主兒,太子妃為了保住自己未來一國之母的位置可是費盡心思,中毒事后也開始在宮中調(diào)查此事。
小宮女的毒藥能藏得住本來就靠齊姜暗中幫忙,所以齊姜注意到曹公公帶侍衛(wèi)出宮,又有人傳消息稱王妃和世子要入宮,齊姜立馬就在宮女的房內(nèi)搜出了毒藥、上報給了太子妃。
鄭夢溪入宮之時,太子妃已然方寸大亂,正欲除掉宮女、掩蓋投毒之人確實來自東宮,還是齊姜阻攔,說皇帝圣明,當會看得出此中蹊蹺,而且此時無數(shù)雙眼睛都盯著東宮,如果此時殺人滅口反倒會坐實東宮罪名,不如立即向皇帝坦白,才好自證清白。
太子妃本欲先稟告太子,又怕太子因為投毒之人在自己宮內(nèi)而更加厭惡自己,想稟告母妃可皇后正和陛下在一處,東宮那宮女的動靜越鬧越大,此時若再不請圣上定奪怕是東宮這頂帽子久被扣定啦,匆忙之間太子妃急忙趕往大殿。
齊姜需要做的就是找準時機,封鎖消息,不讓太子妃知曉鄭夢溪入宮,再恰好鼓動太子妃在鄭夢溪之后進殿,只要太子妃當著鄭夢溪的面說出有人藏毒,就說明東宮投毒確有其事,皇帝在當事人面前也只能徹查此案,不好再去找王府等麻煩;哪怕太子妃看出端倪,沒有說出,那齊姜也要立刻講藏毒之事說出,這樣哪怕事后挨頓毒打,也會保全王府,而讓東宮陷入被動。
可太子妃終究沒讓人失望。
急切的話語皇帝還沒來得及打斷久說完了,哪怕之后的話不說對于鄭夢溪也足夠了。
她微睜雙目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眼底漸漸升起涼薄之意。
太子妃聽見天子雷霆之怒,順目光望去瞥見了鄭夢溪也是心頭一涼,跌坐地上微微抽泣。
“來人,將那宮女打入宗人府!嚴刑拷打!迅速查出真相!”皇帝又冷冷看了眼自己同樣不中用的兒媳,“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東宮任何人不可離宮半步!包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