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平而緩和,似是籠罩了一層薄霧。
倏忽,馬蹄聲傳來,愈來愈近。
江邊靠著兩三只船。仔細看了一下,船還能載水。
魚蝦道:“咱們現(xiàn)在只有劃船才能躲避他們的追捕”。
杞正點點頭:“他們有馬,但我們也有船。這四周,只有這幾只船?!?p> 杞正指著江面的船只,道:“只要我們留下一只船,其余的都毀掉,他們就追不上來了。”
魚蝦很是贊同這個主意,拿出刀子把船只一一捅破,只留下一只完整的船。
馬蹄聲越來越近,杞正、魚蝦、七娘三個人一齊坐上小船,快速劃動船槳。
等到丁山他們趕到時,他們已經(jīng)劃出數(shù)丈。
“大人,江里的小船全都已經(jīng)進水。不能用了?!北畹馈?p> 丁山氣得牙癢癢:“七娘這個賤人?!?p> 張四狗腿道:“大人,既然他們已經(jīng)走了……那……”
丁山瞪他,重重扇了他一巴掌。怒氣沖沖道:“滾開?!?p> “別以為你們能輕易逃脫。來人,放箭。”丁山惡狠狠道。
“是?!币槐娛窒屡e弓向杞正他們的方向射去。
看箭快,還是他們劃得快。
張四見狀,捂著臉驚慌失措,“欽差大人,這……那可是太子殿下??!咱們這……這……”他早已嚇出一身冷汗,雙手直發(fā)抖。
丁山冷笑,望著他們的背影。陰戾道:“哼,八字還沒有一撇,認錯人也不一定。”
船只漂浮在水面上有些飄渺。
千箭齊發(fā),杞正魚蝦把注意力都放在賣力劃船上,無暇顧及其它,七娘忽然聽到有什么東西落入水中。抬頭一看,兩支利箭正對著魚蝦的方向射過來。
她暮的瞳孔放大,心中慌亂。
驚呼一聲,“小心!”
千均一發(fā)之際七娘撲在了魚蝦身前。
“??!”七娘吃痛,口吐鮮血。
魚蝦驀地轉頭,看到的卻是七娘被箭刺穿的身軀。
“七娘。”魚蝦連忙接住她,把她抱在懷里。
此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安全地帶。
“怎么回事?”杞正從遠處望去,一隊人馬正舉弓握箭??床磺宄钦l。但肯定跟丁山張四脫不了關系。
他們居然連皇祠都敢動手。真是膽大包天。
被射中的地方不住往外冒出鮮血。很痛很痛,但也比不過即將離開愛人的痛苦與不舍。
“魚哥哥,我可能活不成了?!逼吣飿O力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荷包。
“不,你要挺住,咱們馬上就去找大夫?!濒~蝦大大皺眉頭。
“這個荷包上繡了魚和蝦。就是你的名字。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p> 魚蝦低頭一看荷包上果然繡了魚和一條蝦。
七娘勉強扯動嘴角,過了好一會兒,微笑道:“幸好你的名字是魚蝦,不然要在荷包上繡圖案就難了??瓤瓤取?p> 她眼眶發(fā)紅,攥著魚蝦的衣角,似乎很不甘心的問:“你有沒有喜歡過我?有沒有那么一點點,哪怕只有一點點……”
時間仿佛靜止……
魚蝦低眸看她,她知道七娘的心意??墒亲约菏且粋€女兒身,怎么也不會對她產(chǎn)生男女之情。
她對所有事情都不關心。一直以來魚蝦對她的示愛就視若無睹。如今不得不面對,要不然就告訴她真相?!
魚蝦低低開口:“其實我并不是男……”
還沒有說完,就被杞正生生打斷。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忍心么?!你分明喜歡七娘,只是因為有婚約在身,所以才一直沒有說出口。對嗎?”杞正搖頭,對他使眼色。
魚蝦沉默片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讓她開心的離開,何嘗不是一樁美事?
“是,我一直喜歡你。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彼壑新冻鰺o比真誠的情感,似堤壩缺口奔涌而出。
七娘聽完,開心的眼淚奪眶而出,眼淚順著臉頰流入水中,與滔滔江水混為一體。她笑著伸出手去撫摸魚蝦的臉。
“你以后會不會記得我?”
魚蝦用力點點頭。
人生中有很多無奈,不求有多完美,但求可以相遇相知,以后分開了也可以被記起。
她無比留戀的凝視她,多想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你一定要一直把這個荷包帶在身上……”話畢手臂垂了下來。
魚蝦緊緊攥著荷包。白皙的臉上聚集了淚珠。
從來到大南朝開始,先是被芬姐帶到怡紅院,再是認識了七娘,秋秋,盈盈。芬姐即使是對她苛刻,但終究是給了她一口飯吃。
秋秋盈盈那兩個小丫頭天真可愛。
七娘對她一片赤誠。
終究物是人非?。?p> 男兒有淚不輕彈。
杞正發(fā)著呆,望著濤濤江水起起伏伏。宮外尚且有如此惡人,正是因為本王的特殊身份,才會給怡紅院帶來災禍。想來皇權真的腐敗不歁。
這時的杞正暗暗發(fā)誓,一定不要跟皇權沾上關系。
過了一天一夜,船只到岸了。將七娘安葬后,兩個人打聽到這里是江南下游。不過這里的城墻也貼滿了尋找太子的告示。那個狗欽差居然向皇上邀功,稱看到了太子,太子故意把臉裝扮成麻子。
現(xiàn)在告示里不僅有杞正原來的樣子,還有他臉上畫了麻子的畫像。
兩個人都是饑腸轆轆。魚蝦找遍全身,只有一個銅板。
杞正嘲笑她,接著從腳低板抽出五百兩銀票。
魚蝦看了一眼,十分嫌棄吐出幾個字:“不能用?!?p> 杞正似乎也想起來什么。扶額,千算萬算,算不到上面有官印。
在一家包子鋪隨便買了一個包子。
“喏,給你?!濒~蝦把包子掰成兩半。
包子鋪老板鄙夷的看著兩個人,嘀咕:“兩個人大男人窮成這樣?!?p> 杞正一口吞了下去。他發(fā)誓,這是他這一生吃過最好吃的半個包子。
城門是進不去了。聽當?shù)匾晃淮蟾缯f城門守衛(wèi)森嚴就是為了找到太子,連著老百姓也被連累。進出城門被問東問西的,多麻煩呀。特別是一些生意人早晚都要進進出出更是不便。大家暗地里紛紛埋怨太子殿下,好好的皇宮不待,偏偏要出來民間游蕩,這不是找罪受嗎。
“要不你進城去吧。不用理會我?!辫秸溉婚_口。雖然魚蝦不怕苦,挨得了餓,扛得了凍??梢膊荒苓B累了她。
“廢話少說。我的身份也不能暴露。如今這城門查人查得緊,我也不敢輕易冒險。”魚蝦望著城門道。
杞正摸摸下巴,不解:“那你到底是誰呀?你對我是知根知底,我卻一點也不了解你?!?p> “你想知道?”魚蝦嘴角勾起一抹神秘。
“嗯嗯?!辫秸0脱劬Χ⒅?,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么來。
“等你打得過我再說?!濒~蝦慵然。
杞正失望的垂眸,不死心又問:“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不是你自己收買我的?想讓我?guī)湍惚J孛孛??!濒~蝦不以為然。鄙視地瞟了他一下。
杞正嘴角的笑意頓?。骸拔沂召I你是沒錯,但那是因為……為了我適謠你有斷袖的事?!?p> “斷袖?”魚蝦并沒有在意這個,如今細細想來,為何之前七娘她們會用那種眼神看他們。原來是因為這個?!轉眸深深看了一眼他。
輕啟薄唇道:“那你還真是偉大,不惜犧牲自己?!?p> “什么意思?”杞正愣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難道七娘一直以為我喜歡一個斷袖的男人?那我成什么了?”
不知不覺天色漸黑,兩人沒有進城,只能在城外待著,來到了一座廟宇,這座廟有些破舊。
風吹過來,有些陰森森的。
“嘎一——吱——?!遍T被打開了。
“有人嗎?”杞正邁著腳步小心翼翼。望了眼四周,地上的水漬似乎有腳印,但不知是人的還是牲畜的。中間有一座神像,似乎很久沒有打理過的樣子,灰塵遍布。
魚蝦打量著定定道:“這個地方,應該沒有人”。
“唉?!辫秸龂@了口氣,“要不是沒有錢,誰還愿意來這種地方呀!”
沒想堂堂一個太子,竟然淪落到要在這個破廟里過夜。
幸好沒有什么臭蟲,用稻草堆鋪了一下,兩人各睡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