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片墓地出來,蘇景琮便撇下陸湘裙,一人去找那個性格古怪的陳老頭。
在岐王府生活的這些日子,陸湘裙對這個姓陳的老頭有了幾分了解,知道他是王府第二號人物,與那個踏入仙途的獨臂老人地位相當。但陳老頭到底負責(zé)王府什么事,陸湘裙還真不清楚。
陳老頭最喜歡待的地方還是那片他一人打理的桃園,蘇景琮走到桃園時,正瞧見陳老頭趴在桃樹上呼呼大睡。那種奇特的姿勢,看的蘇景琮直皺眉,真擔心這老頭的老腰被扭壞了。
“陳爺爺,我來了?!碧K景琮站在桃樹下,輕聲喊醒老人。
陳老頭吃力睜開雙眼,看到蘇景琮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翻身差點從樹上跌落。若不是蘇景琮眼疾手快,將老人接住,這個老頭就得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了。
一老一少坐在桃樹下,就著蘇景琮帶來的花生米喝著酒。
“撒出去的諜子已經(jīng)把那三個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領(lǐng)頭白衣人,是一個世外仙宗的弟子,四年前他的妹妹入了閉月坊,后來不愿受辱自縊而亡,他聽聞此事后,便攏了一幫人,舍了大道不要,替自己妹妹復(fù)仇?!?p> 老人喝了一口酒,嚼著花生米,極為愜意。
蘇景琮神傷不已。閉月坊中五百美嬌娘,一半是當初他來到歧地時,原本最大的那座青樓的姑娘,還有一部分,是五年前滅掉的西北小國之遺民,除了這兩個大頭,剩下一些姑娘的來歷就很復(fù)雜了。一些個見不得人的手段擄來的姑娘,興許就帶著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怎么,你后悔了?”陳老頭瞇著眼,望著低頭沉思的蘇景琮。
這位年輕的王爺抬起頭,是一張自責(zé)哀傷的臉,道:“陳爺爺,是不是我死后必然下地獄???”
“怕了?”陳老頭似笑非笑。
蘇景琮搖搖頭,道:“如果我下地獄能洗去罪孽,那讓我墜入第十八層地獄,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如果還不能洗去罪孽,那只能向那些被我利用的姑娘們,說一聲抱歉了?!?p> 陳老頭停止咀嚼,望著蘇景琮問道:“你知道為何我會選擇助你?”
這個蘇景琮自然不知,只有搖頭。
“歷史上無數(shù)梟雄,踩著累累尸骨坐上那龍椅寶座,卻不會對他造下的任何殺孽有一丁點悔思,而你不同。就這一點,足夠讓老頭我出山,為你謀一個天下,想必有你為皇的天下,會有很大的不同。”老頭指點江山。
“你殺了那個落塵圣地的后輩,就不得不小心他們的報復(fù),有登仙臺資格的世外仙宗,可是很厲害的。”陳老頭忽然說道。
“有多厲害?”蘇景琮問道。
陳老頭笑了一聲,道:“武圣榜上十人厲害不?當初你父皇帶著一個榜上第十,率五萬兵馬,掃平了一個帝國十二萬大軍。而有登仙臺資格的世外仙宗,要么是祖師爺已經(jīng)登天而去,要么就是宗門內(nèi)有一尊真仙人。武圣榜第一為何空懸四十年?因為歷代規(guī)矩,武圣榜第一必須是一位真仙。一個第十能匹敵數(shù)萬大軍,你想想看能媲美武圣榜第一的仙人,有多大的破壞力?”
蘇景琮卻是半點不怕,道:“世外仙宗有天庭定下的規(guī)矩,他們?nèi)舾也迨謮m事,在飛升之時就會降下天劫,被束縛雙手雙腳的殘疾罷了,有什么好怕的?!?p> “呵,膽氣很足,就是不知道你八天前面對那個白衣殺手時,有沒有尿褲子?!崩项^嘴巴半點不饒人。
蘇景琮惱怒道:“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走了。面對一個糟老頭子,哪里有與我的美嬌娘們相處來的舒服?!?p> “我昨夜觀看星象,發(fā)現(xiàn)西邊一顆金星正在下墜,想來是西蜀國君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更為重要,那預(yù)示著西蜀國運的破滅。京城那邊欽天監(jiān)專察此事,定然也注意到了。你立即動身,走一趟京城,要一封圣旨,招兵買馬,聯(lián)合北陸,將西蜀打破。聯(lián)合北陸交由我來負責(zé),怎么讓那看你不順眼的二哥,答應(yīng)你招兵買馬的要求,就看你的本事了。”
說起正事,老人沒了半分玩樂心態(tài),鄭重萬分。
“去京城一趟,若帶上隨從同行,至少需一月之久,再加上歸途,來得及?”蘇景琮問道。
“所以我讓你立即動身,三個月之內(nèi)你能回來,時間就來得及?!崩先苏f道。
蘇景琮應(yīng)了下來,派人去請州牧,往京城遞一道折子。他們這些個藩王,依照東唐法令,沒有特殊情況,不得離開所屬轄地。即便是一年一度的進京朝圣,也得州牧先遞去一道折子,京城那邊審批答應(yīng)后方可動身。
六年來,因為不想看到皇位上的家伙,也因為不想回到那座傷心地,蘇景琮連進京述職朝圣都找理由推了。龍椅上的也不計較,有人敢因此事遞上折子,痛批這位岐王還會被皇帝不輕不重的敲打。
幽州牧成涼山自從兒子那日帶人去往閉月坊后,便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著王爺秋后算賬,卻沒想到等了十天,也不見有什么動靜。他便把禁足在家的兒子放了出來,一切恢復(fù)正常。
這日聽到王爺要他入王府,商議要事,把他給結(jié)結(jié)實實嚇了一跳,出門前他怒氣沖沖的又揍了自家不成器的兒子一頓,幾乎是懷著必死之心趕赴王府。
蘇景琮在會客廳飲茶,看到坐立不安的幽州牧成涼山后,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緣由。只覺著有些好笑,既然被他抓住了,沒道理不小題大做一番。
“成大人,聽聞你府中前些日子剛得了一對一人高的玉珊瑚?一人高的珊瑚啊,本王這輩子還未曾親眼見過。”蘇景琮嘖嘖道。
成涼山哭喪著臉,心頭滴血,官場修行多年,他豈不知王爺話中意味?這已經(jīng)不是暗里討要,而近乎明搶了。
“王爺若是喜歡,微臣稍后就差人將一棵玉珊瑚送來?!背蓻錾揭а赖馈?p> 蘇景琮搖搖頭,道:“本王不喜歡拆散鴛鴦,萬事萬物,成雙成對多好!成大人還是自己留著,好生觀賞吧。”
眼見王爺話都說到這份上,即便那兩棵玉珊瑚價值連城,成涼山也得拱手相讓。他一張老臉苦的能滴出水來,道:“兩棵玉珊瑚都送予王爺,微臣也認為成雙成對極好?!?p> 本以為這位岐王還會稍微客氣一番,結(jié)果他竟是一口笑納,把成涼山噎了個半死。
“今日本王喚成大人來我王府,是有要事相商?!碧K景琮直奔主題,成涼山心中一緊,難道王爺還覺著兩棵玉珊瑚不夠?
“六年來,本王未曾進京朝圣,是因為歧地公務(wù)繁忙,著實脫不開身。近日本王有些時間,想走一趟京城,所以煩請成大人幫本王遞去一道折子,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