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若朕非要納你為妃,你就會自絕心脈而亡?”東唐皇蘇景逸望著華芙璃淡笑道。
華芙璃沒有跪拜行禮,只是微微低頭道:“芙璃不敢?!?p> “不敢?”蘇景逸又走近幾步。
吸納老道人純元的一身渾厚修為后,他好歹也躋身了龍象境界,在這般安靜的環(huán)境中,怎會察覺不到華芙璃體內(nèi)的氣機運轉(zhuǎn)?
距華芙璃一丈之處,蘇景逸站定。他似有譏諷,神色迫人,看著華芙璃道:“你以為朕為何一定要立你為后?”
華芙璃平靜道:“芙璃不敢妄加揣摩圣意?!?p> 蘇景逸收斂迫人的氣勢,淡淡道:“朕給你一個機會,若你能把握住,朕便可撤回立你為后的圣旨,還你一個自由,而且你爹在史書的功績,朕一定命史官從實書寫?!?p> 華芙璃眼睛微亮,卻沒有立即回答,良久才緩緩說道:“是讓我親手殺了蘇景琮嗎?”
蘇景逸卻搖了搖頭:“朕沒有那么蠢,豈會讓你做這件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也不可能去做的事?!?p> 華芙璃抬頭:“陛下請講,芙璃若能做到,必然照辦無誤。只是若芙璃做成此事,陛下果真答應(yīng)給芙璃絕對的自由?”
蘇景逸輕聲笑道:“君無戲言!”
一刻鐘后,華芙璃失魂落魄出了大殿。有些事情,似乎比自殺和殺人還要痛苦,有些時候,一切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只是在原地打轉(zhuǎn)。
華芙璃抬頭望天輕聲呢喃:“景琮,對不起,不要怪我。若有來生,我再嫁給你?!?p> 華芙璃才出皇宮,便有一白衣僧人受詔入宮,二人在天圣門外擦肩而過,小和尚蓮生回頭時,那一道纖細的背影已經(jīng)遠去。
白蛟悟覺看見蓮生這般模樣后,嘿嘿笑道:“師父,您可是出家人,不能生出男女之情,否則就是破戒。您這些日子給我講的佛門八戒,我可是記得牢牢的?!?p> 蓮生屈指在悟覺腦袋上彈了一下,輕聲道:“清規(guī)戒律學(xué)了個半桶水,就敢拿出來管教為師?”雖然不痛,悟覺仍是捂住了腦袋,小聲道:“弟子不敢?!?p> 蓮生望著遠處,那道白裙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于視線。他摸著自己一顆小光頭道:“佛祖訂下的清規(guī)戒律自然是無錯的,只是我等后輩僧侶,為何有時候會覺得,修行大道,不該萬般皆空?是佛祖的境界太高,還是我們一顆俗心尚未長成佛心?“
”那位女施主心中有大不自在,師父心中有小不自在,世人心中皆有不自在,如何修行才能得真正逍遙?道家有逍遙還是儒家有逍遙?為何獨獨佛門最不逍遙?”
悟覺已經(jīng)捂上了耳朵,師父什么都好,就是一旦開始碎碎念,能把佛法說個三天三夜,把人煩死都不會停。
蓮生嘆了口氣,看了悟覺一眼,道:“你就等在天圣門外,切記不可偷偷吞吃此地龍氣,否則遭了反噬,為師可不會救你?!苯o徒弟吩咐過后,他隨那位小太監(jiān),走入這座皇宮。
“煩請大師稍等片刻,陛下正在沐浴更衣?!笔卦诖蟮铋T外得太監(jiān)向蓮生告罪了一聲。
不多時,殿門從內(nèi)打開,東唐皇蘇景逸高坐于龍椅之上,出言讓候立一旁的太監(jiān),給這個名動京華的小和尚賜一方蒲團。
“蓮生大師,近日以來,朕對你的名聲頗有耳聞,也知曉你向去往西天佛國,向佛祖求問佛法。通關(guān)文牒,朕可以給你,只是朕有一個小小的要求?!碧K景逸緩緩說道。
蓮生直豎右掌,行了一個佛禮,平靜道:“不知陛下有何要求?”
“請蓮生大師給朕講一講佛法中的因果!”
——————
當(dāng)蓮生離開皇宮之時,蘇景逸一路送行到天圣門外。
白蛟悟覺躺在地上劇烈抽搐,身外不斷閃現(xiàn)著蛟龍?zhí)撚?,圍在他身邊的一干禁軍,原本還想伸出援手,看到這一幕后都不敢動彈,拔出兵器,等著蓮生大師的到來。
腹部絞痛在地上打滾的白蛟悟覺看到蓮生后,虛弱喊道:“師父救命,師父救命!”
瞧見這一幕的蓮生嘆氣道:“說了讓你別吞吃此地龍氣,你卻一點也不聽,吃點苦頭,也是活該?!?p> 蘇景逸望著已經(jīng)生出一雙龍角的悟覺,忙問道:“蓮生大師,這是?”
蓮生嘴上說著讓悟覺多吃些苦頭,實際上已經(jīng)探出一只手,擱在悟覺身上,開始替他徒弟壓制體內(nèi)翻滾的氣機,回答道:“這是小僧的弟子,法號悟覺,他本體是一條修行千年的白蛟,與千載之前青蓮劍仙所鎮(zhèn)壓的那條蛟龍有些淵源,來京路上正好被我遇到,因為他不知善惡,只憑本心行事,遂被小僧帶在身邊教化?!?p> 別說周圍那些禁軍侍衛(wèi),就連蘇景逸這個東唐皇,都不曾見過蛟龍這種洪荒異種,不由得多看了悟覺兩眼,嘆服道:“蓮生大師乃真佛陀也!”
當(dāng)悟覺恢復(fù)如常后,蓮生向東唐皇告辭道:“陛下,小僧便回了?!?p> 蘇景逸點頭:“蓮生大師,欽天監(jiān)明言,五日后乃人專吉星,堪宜出行遠路,屆時朕命文武百官沿路為您送行!”
蓮生拜謝,與悟覺離去。
悟覺臊眉耷眼的跟在蓮生身后,向他們下榻之處走去,路上小聲問道:“師父,為何皇宮里的龍氣,我就吃不得,而那岐王蘇景琮身上的龍氣,我吃了一點事情都沒有?”
蓮生以四個字來回答悟覺,“虛不受補。”
——————
五天后,天圣殿外御道上,文武百官整齊立于兩側(cè),一條黃綢緞地毯延伸出去近一里地。東唐皇蘇景逸與蓮生從宮門內(nèi)并肩走出,他們身后是一支鼓樂禮隊。
所有人都望著那位分外年輕的白衣僧人,神色肅穆如同朝圣。
東唐皇蘇景逸輕輕拍手,立馬有兩位侍女端著水晶盤走來,里面分別擱著通關(guān)文牒,一件大紅袈裟,還有一個侍衛(wèi)手握一桿九環(huán)杖,垂立一側(cè)。
蘇景逸將一件件東西親手遞給蓮生,道:“此去西天何止萬里之遙,朕思來想去,決定送予蓮生大師兩物。其一是這件在宮中寶庫里藏了有近一百年的紅袈裟,相傳是許多年前一位得道高僧所留。其二是這桿九環(huán)錫杖,它乃我東唐第一巧匠墨家巨子所造。”
蓮生道謝之后將袈裟抖開穿在身上,手握錫杖立于天圣門前,恍然若一尊真佛。
在眾人注視下,白衣紅袈裟的少年僧人與跟在他身后的徒弟逐漸遠去。
悟覺悄悄問道:“師父,東唐皇為何要給咱們兩人這么大排場?您佛法是高,可也沒高到這種地步??!而且那個什么岐王蘇景琮也不來送行,虧您還把他當(dāng)朋友呢?!?p> 蓮生搖頭道:“你怎知岐王沒來送行?”
“咦,他來了?我怎么沒看到?師父,我第一個問題您還沒回答呢!”
蘇景琮立于岐王小殿屋頂,遠遠看著御道上遠去的紅袈裟小和尚,想起了昨天才離開這座京城的那位劍仙,自語道:“盧叔叔,蓮生離開京城的排場,比您這位沒人送行的劍仙,要大無數(shù)倍呦!不對,再怎么說,您也是我這位東唐藩王,親自送出京城的,排場也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