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三禾人才市場,永遠(yuǎn)都是一天之中最為熱鬧的時候。
“長安宵邊電子廠,工作輕松、伙食良好,十二塊一個小時、每天最多工作十個小時,工期十二天,去的在這里報名了?!?p> “博羅五金廠,一天八小時、工資一百一十塊,包吃住、工資日結(jié),要來的趕緊抓住機(jī)會了啊?!?p> 以上這樣的聲音,從一個個的電喇叭中此起彼伏的響徹著。
時隔了一個禮拜之后,再度回到這種環(huán)境下的宋勇,居然有著一種帶魚回到了大海中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唯一不同的是,以上這些他曾經(jīng)鐘愛的日結(jié)工作,今天卻是沒有半點(diǎn)上前問問的意思。
反而,他在人才市場轉(zhuǎn)悠了一大圈之后,向著角落的位置走了過去。
在那個位置,一個五大三粗、脖子上帶著一根大金鏈子的矮胖中年男人,招聘的位置上有著一個牌子。
牌子上寫著簡單的六個字,內(nèi)容是:建筑工地招人。
從中年男人那獨(dú)特的氣質(zhì)來看,是個人就能猜出他的職業(yè):某個工地的包工頭。
問題是在這個年頭,每個包工頭手下的核心力量,都是從老家?guī)н^來的老鄉(xiāng),那些有家有口的中年男人,這些人才是足夠的吃苦耐勞。
想要從人才市場招到合適的建筑工人,實(shí)在不是一個靠譜的注意。
很簡單,混跡在這里的年輕人們,哪里看得上工地上的那些臟活、累活,他們寧可去進(jìn)廠做流水線,甚至是送外賣也不愿意去工地做苦力。
哪怕在工地上的工資,往往是他們做其他的好幾倍。
所以,當(dāng)宋勇走過來的時候,能夠看到在包工頭正滿臉郁悶的低著頭,用帶了兩個金戒指的粗大手指,夾著一根香煙一個勁的猛抽。
至于他的身后,貌似一個人都沒有招到。
沒有任何的墨跡,宋勇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了起來:“老板,招人去工地做什么工種的,一天工資多少,包吃住的沒有?”
突然出現(xiàn)的問詢者,讓半天沒招到了一個人的包工頭,立刻就是興奮了起來。
他正低著抽煙的腦袋,都沒有徹底的抬起,一串的回答就從嘴里蹦跶了出來:
“招小工,最近趕工程可能辛苦一些,所以三百塊一天、還包吃住,保證每頓飯的肥肉片子管夠?!?p> 然而,等到包工頭抬起頭看清了宋勇的模樣后,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做了半輩子工地的包工頭,可以說在他手上混過飯吃的民工,陸陸續(xù)續(xù)的算起來怎么說也有著上萬號人。
所以,看能不能在工地上做的長久,是不是吃這碗飯的人,他一眼看下來也能有個七、八分的程度。
至于眼前的宋勇,很明顯就不是吃這碗飯的人。
像是這種年紀(jì),背著一個雙肩包找工作的小青年,他以前也招聘過一些;但是一到干活的時候總是偷懶,怕苦、怕累這些不說,頂多做個幾天就不做了。
說實(shí)話,他一點(diǎn)都不想請個這樣的少爺回去。
為此,他下意識的重重抽了一口香煙后,就想隨意的找上一個借口,將眼前的家伙給打發(fā)走。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小青年卻是說了一番,很是出乎他意料的話來……
宋勇其實(shí)一看到包工頭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心里在想著什么,有著什么一樣的打算;換成以前,包工頭不想用他、他還不愿意去做這份工作了!
只是今天,一切都顯得不同了。
只要工資高點(diǎn),不偷不搶的是正經(jīng)收入,他不介意去干上一份,他曾經(jīng)連眼睛都不瞄上一眼的臟活、累活。
“這么吧!老板你看這樣行不行。”
小心點(diǎn)組織著語言,更是在為自己下定著最后的決心,宋勇如此的開始了自己的講述和表態(tài)。
“別人小工一天能干多少,我保證不比他們少上半點(diǎn);另外,等我做上兩天之后,我只要先預(yù)支個兩百塊的煙錢,剩下的工資按月結(jié)算,準(zhǔn)時的給我就行了?!?p> 面對著這樣的表態(tài),包工頭不假思索的就答應(yīng)了下來:“那成?!?p>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沒有必要拒絕;將這個牛逼哄哄的吊*毛帶回去,真要做事不行的話,直接趕走就行了。
到時候,他不會向這個吊*毛支付半毛錢。
要是敢鬧事的話,難道他手下的一百多號老家來的民工,都是吃干飯的不成。
*******
兩個小時之后,深城某處的建筑工地上。
嶄新出爐的建筑小工宋勇,已經(jīng)開始了他的新工作:建筑小工。
所謂的小工,其實(shí)就是工地上的雜工,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因?yàn)闆]有手藝,完全是憑借著體力掙錢的一份辛苦工作。
比如現(xiàn)在,宋勇就感覺到了猶如一個大牲口一樣,被不斷使喚的艱辛和痛苦。
“吊*毛,注意站穩(wěn)了;還有走快點(diǎn),別磨磨蹭蹭的像個小老太太一樣。”兩個帶著一絲壞笑的中年漢子,用帶著贛省口音的普通話吆喝了一句。
就在剛才,同是他們老鄉(xiāng)的包工頭,告訴他們盯著這個小青年,不要讓他找到半點(diǎn)機(jī)會偷懶。
這樣一來,他們哪里還不體會到一點(diǎn)什么意思。
在他們的雙雙合力之下,抬起了一包水泥放在了宋勇的肩頭。
在一百斤重一包的水泥上肩之后,宋勇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重量,以肩膀?yàn)橹行膲毫讼聛恚屗碾p腿都有些發(fā)軟。
扛著這一包水泥,宋勇就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著二十來步外的地方走去。
這就是他來到工地之后,所被分配的第一項(xiàng)工作:讓他與另外的一共六個人,需要將兩車四十噸的水泥卸車,并且在規(guī)定的地方碼放起來。
深城夏季的天氣,原本就以高溫而著稱。
扛著這樣的重物不過才行走了幾步遠(yuǎn),立刻就能感受到全身的汗水,像是打開了水龍頭一樣,不斷從從身體里被壓了出來。
不過是扛著水泥走了一趟,他身上T恤的背心位置,就被完全的汗水打濕了。
從額頭不斷流下的汗水,在流進(jìn)了眼眶中后,立刻就是陣陣的刺痛。
而滿身都是水泥灰的宋勇,根本連用手擦拭一下額頭汗水的簡單動作,現(xiàn)在都沒辦法做出來。
嘴上帶著的勞保口罩,倒是能隔絕了大部分飛揚(yáng)的水泥灰。
可是也讓宋勇的呼吸,都顯得是前所未有的困難、
不僅僅如此,當(dāng)他身上沾染的水泥灰,與汗水混合在一起之后,同樣是讓皮膚一陣極度的不舒服。
不過就算這樣,宋勇在放下、碼好了一包水泥后,連半刻都沒有停留的,又向著裝水泥的大車走去。
那兩個民工的眼里的玩味和鄙視,他自然是能看在眼里。
要是換成以前,他可能當(dāng)即就發(fā)飆不干了;但是在此刻,他心中燃燒著一團(tuán)巨大的火焰和不甘心。
為此,他咬著牙告訴自己:
“今天就是累死在這里,也要堅(jiān)持著做下去,別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宋勇你一定也能做到……”
就這樣,這個在一眾工地上的民工眼里,干不上一會就會跑路的小年輕,硬是咬著牙卸完了兩車的水泥。
對比起來,他沒有比任何人少搬了哪怕半包。
面子和重視,這些不是靠著別人施舍的,而是靠著自己掙來的;從卸第二車的水泥開始,再也沒有對這個小年輕有半點(diǎn)的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