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頑抗
凱瑟琳看著江北，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感覺到了，那個崇高的靈魂正在逝去，換成的是個陌生而又恐怖的存在，這一切都怪她，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jī)會，她絕不會再輕易地讓亡靈和自己陷入險境，她會把所有時間都花費(fèi)在努力學(xué)習(xí)法師的魔法上，當(dāng)亡靈需要時，拼盡全力去維護(hù)他，可惜一切好像都太遲了。
凱瑟琳滿心懊悔時，哈維的心理防線也在逐漸崩潰，他感覺得到，兜帽牧師不可能再回來了，又小心翼翼地問：“普特雷斯先生，我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當(dāng)然可以，我們的合作很愉快，”普特雷斯聲音嘶啞地說，但哈維還沒來及高興，他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美麗的心上人恐怕得留下來了?！?p> “不不，她不能留下來，”哈維把凱瑟琳護(hù)在了身后，“我們制定這個計(jì)策時，你說過只會對付兜帽牧師，絕對不會傷害凱瑟琳，這也是我答應(yīng)你們的底線?！?p> “我沒說過要傷害她，而是在保護(hù)你，軍士長，”普特雷斯陰沉沉地笑起來，“她回去后會把在這里看到的一切都說出去，你背叛聯(lián)盟的事也會讓所有人知道，那么你對我而言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我保證她什么都不會說，她會和我一樣守口如瓶，”哈維像發(fā)誓一樣保證，又轉(zhuǎn)頭去問凱瑟琳，“凱瑟琳，你什么都不會說的，對不對？”
他殷切地看著凱瑟琳，期望得到肯定的答復(fù)。但凱瑟琳沒理他，只是悲痛欲絕地看著一動不動的江北，如果不是嘴巴被封上，她馬上就要大哭出來。
“你的心上人好像很喜歡我的仆從，就讓她留下和我的仆從做個伴吧，”普特雷斯下了命令，“你可以離開了，軍士長，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好，好，我走?！惫S失魂落魄退了兩步，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凱瑟琳，想著她要陪著這三個恐怖的死靈，留在這片陰森的林地里，胸口陣陣生寒。
這個瞬間，哈維忽然記起這是自己第三次拋下凱瑟琳了，有那么一段時間，凱瑟琳完全信賴他，甚至仰慕他，那也是他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光，可他一次次丟下她，一次次欺騙她，直到徹底毀掉了這一切。
他永遠(yuǎn)都是這么的無恥、懦弱和不思進(jìn)取，無論經(jīng)歷多少次痛苦療法，都沒有絲毫改變，可他是個戰(zhàn)士！
這樣想著，哈維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忽然把手中的長劍向督軍丟過去，然后抱起凱瑟琳，向大殿門口沖過去。
“愚蠢的家伙?！逼仗乩姿箶[手?jǐn)r住準(zhǔn)備追擊的督軍，從皮袋里掏出一個綠色的小瓶子，向正在狂奔的哈維丟了過去。
他似乎專門練過投擲技巧，小瓶子不偏不倚地落在哈維落腳的正前方，綠色的火焰“轟”的一聲燒出來，哈維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綠火吞噬了進(jìn)去。
熾烈的高溫?fù)涿娑鴣恚S用力把凱瑟琳拋出去，自己卻倒在綠火中，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聲，中間夾雜著一個字，“跑！”
凱瑟琳身上也著了火，拼命掙脫雙手的束縛，撲滅了跳躍的火苗，她忍著疼痛跑離了火焰蔓延的范圍，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來看哈維被活活燒死，又跑過去把這個欺騙自己的小人拖出燃燒的綠火，撲打他身上跳躍的火焰。
“可悲的螻蟻?！逼仗乩姿龟幊脸恋匦α艘宦?，不再理會哈維和凱瑟琳，繼續(xù)去關(guān)注自己即將獲得的新仆從。
但出乎他的意料，本來已經(jīng)暗淡下去的綠光，又漸漸強(qiáng)烈起來，似乎出現(xiàn)了一些變數(shù)。
在痛苦的折磨下，江北只剩最后一絲意識，像一點(diǎn)微弱的熒光，隨時可能熄滅，但他性格中最堅(jiān)韌的部分也被激發(fā)了出來。
不要屈服……
不要屈服……
不要屈服……
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江北心中不停吶喊，幫他抵抗著痛苦的侵蝕。
微弱的呼聲下，那點(diǎn)希望的熒光漸漸亮起來，但江北覺得自己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壓住了，他竭盡全力想掙脫出去，可還缺少一些什么，讓他始終掙脫不出這種壓迫。
“他竟然還在抵抗。”
普特雷斯看著江北，獨(dú)眼中閃著吃驚的光芒，他的仆從胸口的綠光變得和剛開始一樣亮了，說明他在信石中施加的信念魔法正在遭遇頑強(qiáng)的抵抗。
“這個小小的自由意志比我想象中要強(qiáng)悍，我必須做些什么了?！?p> 普特雷斯自言自語，從腰部的皮包里取出一個試劑瓶，瓶子里裝著小半瓶紅色的粉末，他用指甲挑了一些，灑在江北胸口剛結(jié)成的綠色骨膜上。
這是不滅精華，可以增強(qiáng)魔法的力量，很珍貴，一件高等魔法裝備完全分解，運(yùn)氣好的話才能萃取出一小點(diǎn)。
紅色粉末融化成血色的液滴，漸漸滲透進(jìn)綠色的骨膜，強(qiáng)烈的綠光中立刻多了一絲紅色，江北的胸膛里，信石被紅色的細(xì)絲纏住了，綻放的光芒逐漸穩(wěn)定下來。
江北感到了沉重的壓力，他仿佛被許多鐵鎖捆住，而鐵鎖正在收緊，要把他僅剩的一絲意識絞碎。
不要屈服……
不要屈服……
小小的聲音依舊響在江北腦海里，他奮力抵抗著施加在身上的束縛，意識反而變強(qiáng)了。
“不可思議，”普特雷斯看著江北胸口重新強(qiáng)烈起來的綠光，匪夷所思地說，“他竟然還在抵抗，他的意志比我見過的所有被遺忘者都要頑強(qiáng)?！?p> “這正說明你的創(chuàng)造物的強(qiáng)大，普特雷斯先生?！倍杰姽赂叽蟮纳眢w。
“的確，”普雷特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是那么與眾不同，我不該吝嗇魔法材料?！?p> 說完，他又灑了許多不滅精華在江北胸口綠色的骨膜上。
這些不滅精華融化成液滴，滲入骨膜被信石吸收后，綠光以可見的速度暗了下去。
江北感到了山一樣的壓力，仿佛珠穆朗瑪峰傾倒，而他就站在山腳下，巨石從天而降砸在他身上，把他砸入了地下，把他砸得粉碎，他最后一絲意識也被砸得支離破碎。
大殿里，一道身影奔跑過來，撲在江北身上，是凱瑟琳，她已經(jīng)被燒得遍體鱗傷，但用身體死死護(hù)住江北，抬頭質(zhì)問普特雷斯：“你對他做了什么?。俊?p> “我只是收回自己的創(chuàng)造物，”普特雷斯憐憫地看著凱瑟琳，眼神像在打量一只弱小的螻蟻，接著陰沉沉地笑起來，“不管我的仆從多么強(qiáng)大，它最終還是臣服于我，我締造了不朽的存在，我也將因之而不朽，哈哈哈哈哈……”
“不會的，他誰也不會臣服，”凱瑟琳抱著無知無覺的江北，說不出來的難過，晶瑩的淚珠陸陸續(xù)續(xù)地落在他身上，她用力晃著江北，“你醒醒，醒醒啊……”
一片昏蒙中，江北隱隱聽到了哭聲，好像是凱瑟琳的，但他聽不清，只是感覺有哭聲縈繞在他的耳邊，哭喊著讓他不要放棄。
不要屈服……
不要屈服……
不要屈服……
那個小小的聲音又在他腦海中響起來，變得越來越強(qiáng)，越來越強(qiáng)……
“沒用的，那個小小的自由意志已經(jīng)消失了，他現(xiàn)在是我最忠實(shí)的仆從，”普特雷斯陰沉沉地說，“你不必傷心，我會把你煉制成我的傀儡，這樣一來，你就能永遠(yuǎn)守在他身邊了，我們也可以有個洗衣做飯的女仆從，呵呵呵?！?p> 凱瑟琳沒理睬普特雷斯，她瞪大眼睛看著江北，濃郁的白光正從他身上透出來，像蒸騰的煙氣一樣在半空中漂浮。
周圍的溫度正急劇下降，堅(jiān)硬的石板以可見的速度蒙上了一層冰晶，凱瑟琳的手被凍得生疼，迫不得已松開江北，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是那種詭異的力量，當(dāng)初在林地里，就是這種力量被喚醒，才嚇退了病狼。